文／施玮
从天上来的智慧，能够将苦难如一层麻衣般，从你的心上、眼睛上揭去。
初秋的夜色，如水一般温柔地浸没着一切。白昼那尘污、伤痕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嘈杂、形形色色焦急、怨怒的面容，都隐在了夜色里。泡杯上好的新茶，在网上随意浏览着，苦难、愤恨、绝望……却像一只只从夜色里突然伸出来的手，我虽急忙、灵巧地避开，心却似乎仍被不时地牵拽，隐隐生痛。
我不想破坏了这个宁静的秋夜，关上电脑，捧起一本小说来看。心中却忍不住去想，谁会为这些文字，这些在屏幕上出现瞬息就消失的哭喊心痛呢？谁会让心中的眼睛，含着泪久久地注视着，这些比小说更可悲的真实人生呢？世上的苦难实在太多了，也许谁都付不出这个心痛的代价，来聆听苦难，更不用说来救助苦难了。
赐生命的为生命心痛
我躲在一杯绿茶和一本小说中，渴望与苦难的呼声隔离。却就在这时，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得知另一位年轻的朋友得了癌症。他是个很注意锻练身体、对生活积极的人，非常年轻，前程似锦。
朋友说，他不愿别人提到他的病，因为不愿接受同情。虽然经过了许多检查，但他仍想也许是弄错了。他口气平淡地说，真若那样，就回中国去多陪陪父母……
朋友问该怎么安慰他，我一时语塞，我能对他说什么呢？诚实地说我并不能真正体会，他此刻在生死线上的惊惶、痛苦与绝望。他要回到父母身边，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尽孝，而是在天地间他找不到能敞开自己痛苦的地方，也不相信谁能真正为他年轻的生命心痛，除了生养他的父母。
我想到圣经中描写的拿因城的那位寡妇，她为她独生的儿子送殡，她的心在孤独地痛，在孤独地哭，她无法阻止死亡带走她儿子，她只能让自己的生命陪他去。这一刻她心中绝望地呼喊，别人并不能真明白，欢乐可以分享，苦难却似乎不能被分担。但耶稣看见她就怜悯她，他的心和她一样地痛了。他为了一个普通妇人的心痛，拦下出殡的人，阻止死亡；他对她，也是对天下所有为孩子哭泣的母亲说：不要哭！（《路加福音》7：11-15）
耶稣在遭遇贫穷、困苦，被魔鬼试探，被门徒出卖，甚至被鞭打、被钉十字架时，他没有使用自己神性的能力，他以肉身承担着这一切的苦痛。然而，此刻他却用他神性的全能，让少年复生，把他交还给哀痛的母亲。耶稣的心在痛！因为天上父亲的心和地上母亲的心一样地痛，甚至更痛。他不仅为年轻生命的死而痛，更为“活”在黑暗短暂中的虚谎生命而痛，因为他是真正赐生命的主。
挂了电话，我猛然泪涌。这个电话一下子刺破了我，让心面对了各种的呼救。这一刻，耶稣的心好像就在我的面前跳，就在我的里面痛。我能给予那些心灵或身体陷在苦难中的人们什么呢？我既不富有，也没有许多善心。我想我唯一能告诉他们的，是赐他们生命的神在为他们心痛；是为了拯救罪人、承担罪的刑罚，而道成肉身来到人间的耶稣基督，在为他们心痛。这心痛是充满怜悯、拯救、恩典的心痛，这完全的爱可以除去人在苦难中的惧怕，除去人对生命中未知的惧怕。
人不仅可以穿着美丽衣衫，宁静、喜乐地到上帝面前去感恩、敬拜；人也可以带着心中呼天唤地的巨痛，到天父面前来向他倾倒，甚至与他争辩；可以将心中的痛苦、疑惑、不平，敞开在知你也爱你的神面前。我不敢保证教会中的每个人，都能有完全无可挑剔的爱；更不能保证做的、说的能如耶稣。但我确知耶稣基督，这道成肉身的神会为你心痛；会以十字架上承担苦难、赦罪的光芒，温柔地抚摸你；从天上来的爱，会赐你力量；从天上来的智慧，能够将苦难如一层麻衣般，从你的心上、眼睛上揭去。让你因认识爱你的神，而重新认识世界、认识人生。
谁配得耶稣的心痛？
每当我想到耶稣的心，那心中充满的痛，就深感自己的善心、善行何等无力、可怜。我的善心夹杂着私心，爱人却先求自保，行善却权衡价值，怜悯却将人划分等级。有些人，人会觉得他们不配得怜悯，不配让人心痛。而耶稣，却为许多人以为不配得怜悯的人心痛。
当我路过残疾的乞讨者时，我的心动了，但我的手没有把捏紧的钱拿出来。因为上一次被一群乞童缠住，然后看着他们把钱交给了一个大人；因为网络上许多新闻，报导行乞诈骗的事；因为……
我看完长长的“中国骗术大全”后回国探亲，又被母亲以亲身经历警告了一番，于是不敢相信路上任何一个求援者，虽然里面的心常常动、甚至痛，虽然给予帮助就算被骗了，也未必伤及我的身家性命，但我不想被人当作傻瓜看。偶尔顺应良心却被骗了，就耿耿于怀。
但耶稣却走向了一个对他并不恭敬的瘫子（参见《约翰福音》5章），也没有去考究他说话的诚信度，仅仅因着他不能起来，不能行走而心痛，而行神迹。耶稣在一个村子里医治了十位麻疯病人，只有一位回来向他感谢。（参见《路加福音》17章）然而，他也没有因此停此自己的手，不再伸向被定为不洁的、可怕的病人们。
去年，我为9岁起瘫在病床上的少女诗人募捐，希望能帮她筹够动手术的10多万元。当时不少人对我说，中国缺医疗费的人太多了，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管不过来。我坚持着，但最后还是没筹够。今年见到她仍被母亲背在背上，却没有勇气继续为她募捐。反而觉得失败、没面子，觉得自己精力心力都浪费了。上个月又收到别人的呼求时，我也想天下的苦难太多了！我悄悄删了那个邮件……
耶稣却常常去医治瞎眼的、瘸腿的，并不因仅仅三年半传道时间太短，不因要完成替罪受死救赎的大事，而略过一个普通人的痛苦。虽然作为人的耶稣也知道世上满了需要救治的人，他不可能走遍全地。但耶稣在他即将进耶路撒冷城，即将接受人们的欢呼与出卖，接受钉十字架与埋葬时，却为两个坐在路边的瞎子动了慈心，停下行走的脚步，去摸瞎子的眼睛，为了让他们看见（参见《马太福音》20：20-34）。他甚至为救一个生来眼瞎的人，不惜被道貌岸然的宗教领袖定为犯了律法条规的罪人（参见《约翰福音》9章）。
当我看到今年10月初宾州AMISH学校枪击案报导时，我想到了许许多多被人心中的恨所杀死的生命，想到战争，想到“911”。心中为那些无辜者、受害者心痛，以至于恨竟然也随着爱而悄悄滋生。当我为女友被离弃而心痛时，我忍不住在心里盼着电视剧里的第三者遭报应，更是对新闻中被杀的“坏女人”们漠视。然而，我却知道，耶稣为受害者心痛，也为那被仇恨、被罪欲捆绑的人心痛。
耶稣为叙加井旁，人类道德所不耻的妇人心痛。不因她曾有五个丈夫，现在又与并非丈夫的男人同居而远离她，却因她心中对爱的饥渴而就近她。将真理的泉、生命的活水赐给她，将上帝拯救的奥秘──弥赛亚的信息赐给她。因着耶稣，不敢在人前抬头的罪污女人，成了传讲救恩佳音的天使。（参见《约翰福音》4：1-42）
一位行淫时被捉的妇人，被带到耶稣面前。人们的心只有厌恶，没有痛惜，要按律法用石头砸死她。耶稣却为她心痛，为被罪捆绑的灵魂心痛。他对她说，我不定你的罪，去吧！从此不要再犯罪。（参见《约翰福音》8：3-11）
耶稣为唾弃他、鞭打他、钉他上十字架的人们心痛，他在十字架上，在临死前向天上的父神祷告说：“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路加福音》23：34）
谁感受到神的心痛？
这些日子我都在关注中国有关自杀的报导，报导中说：“据中国心理卫生协会资料显示，自杀在中国已成为位列第5的死亡原因，仅次于心脑血管病、恶性肿瘤、呼吸系统疾病和意外死亡。而在15岁至34岁的人群中，自杀更是成为首位死因。在中国，每年约有25万人死于自杀，至少有100万人（另一报导称约有200万人）自杀未遂。” “中国自2000年以来，每年10万人中有22．2人自杀，每2分钟就有1人自杀、8人自杀未遂，自杀未遂者往往也造成不同程度的功能残疾。……”
我的心为那些选择弃绝生命的人痛。并不仅仅因为自己也曾经看轻生命，觉得死是一种解脱，能有一点体会他们心中的绝望与黑暗。更是因为我知道赐给人生命的神，他为了人心中的黑暗与绝望曾经来到人世，生在马槽、长于贫穷劳苦、奔波传讲天国的信息、替罪受死、死后又复活。神这样做，就是为了使人可以脱离绝望，得着盼望；就是为了使人可以脱离死亡，得着永生。这巨大的心痛，人却不知道；这巨大的爱，人却未能尝到。
中国人常引用孔子之言：未知生，焉知死。因着认识了神，认识了有永生之道、有救赎之法的上帝，我却说：未知死焉知生。人若不知道生命的永恒，怎能明白在世上不过是客旅？人若不知道死亡并非终结，不知道死后且有审判，不知道耶稣已替罪人而死，怎能明白赐生命的神，对人的生命有何等的痛惜？
耶稣曾为圣城耶路撒冷哭，他为流离失散的心灵哭。我读着这些报导时，我感受到耶稣在为那块土地哭泣，在为那土地上迷失于苦难、迷失于冷漠、迷失于金钱、迷失于骄傲、迷失于孤独……的心灵哭泣。只知今生、陷于今生、最后死于今生的人们啊，谁能感受到永生之神那难以止息的心痛？□
作者为本刊执行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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