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的趣味

 

 

 

 

 

文╱那岛

 

 

 

 

早春,肖尔布拉克几乎没有新鲜的蔬菜可吃了。窖藏的过冬菜,发芽的发芽、溃烂的溃烂。妈妈领着我,名为“踏青”,其实是掐些野菜回来,充实一下碗里的绿意,诳哄一下肠胃的叽咕。上海知青说,多吃点绿色的植物,还可以减少指甲根处的肉刺呢。

桦树刚刚吐叶抽芽,山鸡、画眉就开始鸣唱了。野地里,一大一小两个曲身的背影,菜篮子耐心地等在一旁,里面已经有了几朵荠菜。荠菜是贴着地面生长的,得用小刀插入根须部剜,才能完完整整把荠菜连根拎出。

妈妈的荠菜都挖得根须完好,不像我的“缺胳膊断腿”。似乎那完整的根根须须,能在她心中牵出更多美好的感觉,虽然言语上她不能把这种感觉说出来,但感觉上的事多半近似天籁。

把挖得的荠菜带回家,洗净后,用开水过一下,拌点盐、葱、蒜、再撒上丁点清油,就可以吃了。

当荠菜开始吐花穗时,田边地梗的“弯弯镰”就成了我们郊游时,“顺便”弄一点回家的“美物”。“弯弯镰”这个叫法在书上是查不到的,质朴中还散发出一点启人联想的韵味。这名字不知是得之于妈妈的灵感,还是她四川老家的乡土叫法。我听习惯了,始终没想起问妈妈这称呼的缘由,现在伴着母亲的慈容一同想起,却已事过境迁,只得留待天国中与母亲重逢时问了。

“弯弯镰”其实就是牵牛花,当“弯弯镰”的尖藤伸长开花时,开出的就是白灿灿的牵牛花。印象中,妈妈口中的“弯弯镰”似乎是单指牵牛花开花之前的那一段,开花之后,我记忆中妈妈好像就不再将牵牛花叫着“弯弯镰”了。“弯弯镰”的叶尖儿,开水烫过后,撒在白生生的面条上,那分明就是一副“一青二白”的派头。刚开始的几顿“一青二白”,我不能不说还是很可口的,因为稀奇,味蕾好像也因之而起了点微妙的变化。

又过些日子,等到哈萨克人的牛羊开始散放草场时,离家偏远一点的草场已长出大片大片的苜蓿。我跟在妈妈的后边掐苜蓿的嫩尖。指甲掐疼了,我就掏出削铅笔的小折刀,一小株一小株地割。春色满眼,妈妈一边掐着苜蓿的嫩尖儿,一边就在这挡不住的春色催逼下,轻声哼唱起来──

如今,回到天家的母亲,在那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美妙国度里,再也没有了人世间的酸楚和苦情,唱得会更大声、更喜乐吧。

深春,盛夏,思绪也好像插上了翅膀,在花草树木间飞腾穿梭,感受着造化神奇的大自然带给我心灵的甜美和丰富,心里充满了对创造天地万物大能者的感恩和敬畏!

每当大雨一过,妈妈就带上我,顺道还吆喝上邻家姥姥,一块儿去巩乃斯草原采蘑菇,有时候也附带采点儿别的野菜。蘑菇采得多了,吃不完的就晾在窗台上阴干,便于收藏。

别的野菜也各有妙处,薄荷用来蒸鸡蛋,可以清火润喉;南瓜花做汤,鲜;蒿芽儿单炒,香。等到地上的野菜过了季节,树上的又有得吃了,槐花和榆荚儿都可以用来蒸苞谷面吃。

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是大自然的丰富出产,解了我们家和许许多多人的燃眉之急,一如旷野中养活以色列人的吗哪。

今天,每当我面对餐桌的时候,都要在心中献上真诚感恩的祷告。我知道,这些食物摆在餐桌上,远不是因我花钱买来它们那么简单,在这些食物的后面是带了神圣应许的──“凡活着的动物,都可以作你们的食物,这一切我都赐给你们,如同菜蔬一样。”

 

 

作者现住贵州。中国西部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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