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边上的小镇

 

 

 

文/赤鸟

 

 

 

故乡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镇,尽管她不是一颗“明珠”,我却永远忘不了那浓浓的乡情乡意。

游子的生涯是从十八岁北上念大学开始的。虽然对我来说,北京好大好大,清华园也真的是很美,可是我极为珍惜每年的寒暑假,因为我可以回家。从北京回乡,常常要花去两三天的时间。经过漫长的火车旅行,回到家中人已精疲力竭了,但我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好。1993年和自己相恋了近六年的女友结婚,但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我很快转到长春学习日语,而新婚的妻子更是远走美利坚。于是,不管是小家还是故土,都更远了。再后来自己也东渡扶桑,而今更是远隔太平洋。少年寻梦的路越走越远,已经不可能一年回家一次了,祇能把乡愁埋在心里。于是常望洋兴叹:“何日可回家?”

异乡寻梦的路满有艰辛和苦涩,那实实在在的故乡在心中却总是那么地近,是好大的精神寄托。不记得是哪位哲学家说过,人其实都在心灵中寻求一份家园。我也在寻求这样一个精神上的家。我常常想那该是一个人灵魂深处的一片净土,是一份经得住扰动的宁静,如同那实在的故乡。当一个人找到这样的精神家园,就像历经长途跋涉回到自己的家中一样,满有喜乐和平安。这样的家园当是永恒不变的真谛了。可是又有多少人在问:“路在哪里?”

在清华园学习的岁月里,我又多少次这样问过自己呢?从马克思主义到西方哲学,到科学巨人爱因斯坦的哲学思想,我都试图从中寻找。朦胧中好像都是答案,可总是真理未明,渴望依旧。出国之前最后一次回清华园,应妻子的要求,去看望了她硕士学位的导师。没想到原定15分钟的见面却变成了一个半小时的长谈。这位老师是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博士,她在读博士学位的同时,进修了神学并获得了神学硕士学位。以前我们从未有过深谈,那次见面她说要给我一些小册子看看。我接过了那些册子且很快明白了她的意图。其实通过妻子的介绍,我已经读过了其中的某些。这时心灵深处祇是觉得很想与这位老师多聊聊。于是我们谈到了马克思主义,谈到了罪,谈到了耶稣的拯救,谈到了三位一体……当我不得不起身告辞时,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谈话留给我的是一份清新和从未听说过的美好。在我的心中一个声音在轻轻地说:为什么不了解它更多呢?这个小小的声音变成了临别前的一句话:“您可以给我一本圣经吗?”

老师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立即给了我一本后来陪伴我好长的孤单岁月的圣经。于是我带着那些小册子和那本圣经又踏上了漂泊的旅途。寻求的渴望驱使我在火车上一口气读完了所有的小册子。回到长春时,人已然疲惫,可心中像是有一丝亮光开始照耀。于是我便开始读《约翰福音》书,其中“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是真正撞击我心灵深处的声音,是让我认识属灵之家园的声音。开启那扇通向真理的精神家园的门,是在请求耶稣基督做我的救主的祷告中打开的。

在长春学习已有好几个月了,我才发现公寓门卫处的大娘是位基督徒。尽管她祇念过小学,却是努力地常常给我们这些赴日预备留学生传讲福音。此时我也才感觉到原来她唱的那些歌是那么好听,像是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倾诉,满是喜乐和赞美。是她带我第一次去了教堂,我也才发现原来教堂有这么多的人。近千人的教堂里没有嘈杂和纷争,有的是赞美、喜乐和宁静。牧师用浅显的话讲说着人生的道理,一切像是光明,照耀我因为与妻子分别和对未来不明而茫然的心。我问自己:“这里是我精神上的家吗?”为了这一个答案我坚持每日的读经和周日去礼拜。当我读完《约翰福音》,我得到的答案祇能是Yes。

这一个答案伴我从长春到东京,在那里我面临的是异国文化和学习的压力,也有精神上与妻子远隔重洋分别的痛苦,还有地震的担心,毒气的攻击……生命好像一叶脆弱的小船,在狂风巨浪中渴望寻求着一个宁静的港湾--心灵的故乡。是十字架再一次领我找到了教会。这座教堂就在我的公寓不远,是一个美国人开办的教会。教堂很小,祇有十几个人,分别来自美国、澳洲、韩国和日本。我成了那里的第一个中国访客。

每星期日,从繁忙的学业和挤地铁的生活节奏中解脱出来,去教会做礼拜,成了我莫大的安慰。说实话,讲道是日语和英文互译,我常听得不明不白。但是我的心灵深处是那么爱那个教会,在那里疲乏的心得到净化,也得到充电,去迎接下个星期的挑战。教会成了我异乡的家,也是我心灵的净土。在日本的日子里,每天深夜回到小小的房间,我便开始读《荒漠甘泉》和祷告。这也是一天中内心最为宁静的时刻,好像是在向自己最亲爱的人诉说所有的感受和渴望。我也为自己远在太平洋对岸的妻子祷告,冥冥中我们是那么地近,因为我知道此时她也开始了为我的祷告,也在寻求着。

那实在的故乡依旧遥远,佳节思亲仍然苦涩,但心灵不再孤单。听祷告的神终于再一次为我预备好一切,把我带到了美国,回到了妻子的身边,也为我们安排了一个小小的窝,开始了新的生活和学习。在Ithaca这个小小的城市,我们又一次找到了教会--“伊的家天恩堂”。“天恩堂”真正成了我和妻子在这异乡的家。终于又没有了语言的障碍,可以自由地敬拜那一位曾陪伴我心灵的神,也在中文查经班里与弟兄姐妹共同分享生活的见证。

是的,长江边上的那个故乡小镇离我越发遥远了,我只能在梦中回到亲人的身边。但我越来越确信我与妻子一起已经找到了那个心灵上的盼望,那个宁静而且满有安慰的家,那个家也接受了我们。终于有一天我们共同蒙主的悦纳,接受了洗礼,像迷失的羔羊回到了家中--属灵的,属天的永恒的家。

从现在起,我的家已不只是那长江边上的小镇和我们依旧飘零的小家。我知道,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都可以找到今世的教会,在天更有我们永恒的家。在这个家中,我找到了真理,找到了信心、盼望和爱。回家也不再有旅途的疲惫。

 

作者来自江西省,94年到日本东京大学航空工程系作研究生,95年起在美国Cornell大学读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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