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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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认识公婆是在我们从北卡搬到加州中谷地区之后。当时儿子3岁半，女儿4个半月。先生要时不时回去北卡处理房子和其他事情。幸好有同事和当地教会的帮忙，终于把两个孩子的幼儿园和托儿所落实了。
新来乍到，工作繁忙，先生又常不在，我倍感压力山大。每天早上，装备两个孩子的午餐奶瓶尿布，先送女儿去家庭托儿所，再送儿子去幼儿园，然后赶去上班。一下班立马赶去接了大的再接小的，再赶回家做晚饭。女儿一天没妈，粘在我身上不放，儿子也是要妈妈一起玩耍。三人只能在地毯上粘成一团，眼睁睁地看着窗外夕阳染红天际。我只要一站到灶台边，女儿立马涕泗横流，儿子扔掉玩具紧抱着我的双腿不放。一顿晚饭要上下折腾无数次，到了天完全摸黑才能有食物上桌。吃完饭洗碗刷锅再安顿孩子们睡觉就快半夜了。第二天又重复着同样的战斗。就是在这样的困难中，公公婆婆如天使降临，来美国帮助我们，幸福生活重现在我们家里。
婆婆每天都比我至少早起一个多小时。我一起床，稀饭和咸菜、炒蛋等小菜已摆在桌上，温度适中不用吹凉立马下肚。女儿也可以呆在家里不用去托儿所了。虽然头几天小女儿不要爷爷靠近她，只要奶奶抱着她，把奶奶累得腰酸背痛。我看到奶奶抱着胖乎乎一包大米重的女儿十分辛苦，就劝奶奶多睡一会儿，不用起早为我做家乡早餐，我可以到办公室随便吃一点儿美式早餐就可以了。奶奶却义正词严地说：“那可不行，你是出工的人，必须吃饱才能做好工作。”她说她用电饭锅煮稀饭，在床头按下电钮就行，不算起早。
公婆到来，我们不仅饭菜无忧，女儿可以睡到自然醒，在家跟着爷爷奶奶。儿子幼儿园回家后也有爷爷带去公寓游泳池或荡秋千、爬假山。我下班就和女儿玩，奶奶可以做好香喷喷的晚餐。全家人的精神状态都放松了。周末在家，我常常和公公婆婆聊天，两个孩子在地毯上和小弹椅上放心地自己玩。一家三代其乐融融，让我十分感动；同时也给我们一个难得的机会在异国他乡了解先生的家人，也给孩子们机会认识血缘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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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一边照顾两个孩子，一边上班，心情压抑了很久。问公婆带着6个年纪相近的孩子，他们当年是如何熬过来的？婆婆说：“简单，谁迟上桌就没饭吃了，又没有什么零食点心，只能等下一顿饭。所以个个都乖乖坐在饭桌旁等吃饭。”
婆婆历数自己怀着孕却仍然要下田做农活，还要烧石灰，赚零花钱，几个孩子都是在快要生产的时候，婆婆才跑回家，躺下身子孩子就钻出来了。婆婆说全靠着神的恩典和慈爱，6个孩子都是在贫困、饥饿、劳碌中快乐地拉扯大的。当然她的公公婆婆也帮了不少忙。
有天，我儿子从幼儿园回来，拿了几张贴纸给爷爷奶奶。儿子说：“这个可以给你们的儿子玩，小孩子都喜欢粘贴纸。”爷爷奶奶问儿子：”谁是我们的儿子？不是你爸爸吗？”儿子稚气认真地回答：“这个是给你们在中国的小小儿子玩，不是给我爸爸的。他太大了，不要玩这种东西。”把爷爷奶奶笑得东倒西歪站不起来。爷爷奶奶说：“我们哪有小小儿子呀？”儿子最后说：“带回家给小小孩子和我一样的人玩。”儿子还未理解爷爷奶奶的辈份和孙子这个角色。
还有一次，我们夫妻俩外出考察房子，准备搬来硅谷。回家突然发现儿子爬上灶台，公公在旁看着儿子翻厨柜子里的东西。先生大怒，批评公公婆婆：“怎么可以让孩子这样危险，摔倒了怎么办？”公公说：“小孙子要看柜子里有没有饼干糖果和好吃的东西。”先生说：“您怎么能听小孩子的话，叫干啥就干啥？”爷爷奶奶说：“我们必须和小孙子搞定关系，因为要靠他翻译英文，甚至开空调。”有次爷爷奶奶把空调开成暖气，热得发狂，是儿子认识到开错方向了才纠正过来。爷爷奶奶的到来让三四岁的儿子一下觉得自己很有用处，所以就对爷爷奶奶发号司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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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先生曾过继给他的姑妈姑爹，他一直叫自己的生父母依舅依婶。先生以前对自己被过继十分有想法，也造成他不善言辞的木纳个性。虽然我从小就认识他，婚后他多次和我说过，家里有弟弟，不知道为什么还把他送给姑妈姑爹？这种典型的被放弃的情结深深影响着他的个性，让他有了自卑心理。
有天，先生问公婆，为什么没送弟弟给姑妈姑爹，而送他？婆婆说：“当初生老六，姑妈回家帮忙，你自己喜欢和姑妈睡觉。姑妈要回家，你追姑妈到村口，大哭大闹不肯留在家。姑妈只好把你带到她家去一段时间。反正家里也忙，没人管你。后来姑爹因为没自己的孩子，抱养的两个大的孩子，一个结婚，一个跑回自己生父母家，所以就所幸收养了你。”先生也分享了每年暑假回生父生母家，哥哥弟弟和他闹别扭，他抠气，拒绝上桌吃饭，要等到生母打骂了哥哥弟弟们后才肯上桌。大家都笑起来了。先生最后感慨地说，“如果没被送到姑妈姑爹在城市的家庭，他也是会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样，没机会上大学，只会在家务农了。只有在姑妈姑爹家里才能认真学习，考进中国科大。“因为这种亲密自在的真诚沟通，先生后来变得十分热情好客，把自卑心理完全甩掉了。这个心理治愈让我十分感谢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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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乔迁湾区。又是新的工作，新的社区。但是这次搬家，大家都十分开心。孩子们也大一点儿了。婆婆说湾区象天堂，所有的树都开花，处处花香鸟语，天空蓝蓝的，阳光亮亮的，暖暖的，小风吹来凉凉爽爽的，又有这么多中国人和中国超市，真是个好地方！
公公婆婆十分激动地参与我们在湾区抢房的日子。每当有新房出现，我们便带上他们及两个孩子一起去看房子。他们十分开心，评论各个房子的长短。抢不到时就安慰我们，神有更好的按排，不用焦急。最后我们终于抢到了一个靠路边，但可以走路去上学的学区房。
公公婆婆兴高采烈地帮助我们搬家，整理后院，立马种下各种果树花卉。搬家那天，小女儿刚开始蹒跚学步，大家忙碌着，她自己摸索到邻居家，被邻居送回。婆婆惊吓得脸色苍白，乔迁之喜被这个“大意外”冲淡了很多。但是婆婆也被邻居的善意关怀感动无比。看到公公是种植能手，邻居立即雇他帮助整理后院前院。公公开心极了，说这房子买得真是太值了。
转眼公公婆婆和我们一起住了近两年。两个孩子也进小学和幼儿园了。公婆想念家里众多儿孙重孙们，启程回国了。
后来几年，我们常常带着孩子们回国看望爷爷奶奶和家中亲人。大女儿对奶奶特别有感情。在武夷山游玩中，她一直牵着奶奶的手陪着奶奶。奶奶过世前，大女儿特地从台湾去福州看望病中的奶奶，说她一定要再见奶奶一面。老三小女儿回囯也和爷爷奶奶十分亲密。
公公前几年在种植中突然摔倒过世。婆婆近3年也与各种慢性病奋斗，近日在众亲人们的圣歌中安祥地离世。
死亡是所有人的必然结局。永生是神的恩典。我的公公婆婆，一生平平凡凡，勤劳善良，爱人如己，给我们后代带来极大的祝福和安慰。我们深切地怀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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