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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被性侵的女性发声?——《女人们的谈话》/古墨

 

文/古墨

 

电影《女人们的谈话》(Women Talking)讲述了信仰群体遭遇的性侵丑闻。《女人们的谈话》获得2023年第95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及最佳改编剧本提名,最终获得最佳改编剧本奖。该片改编自加拿大小说家米莉安·泰维兹于2018年出版的同名小说,由萨拉·波莉(Sarah Polley)执导。讲述了一个门诺派殖民地发生的令人痛心的真实故事。

 

当饶恕被滥用

故事发生在2010年,在玻利维亚门诺会的一处殖民地,人们在这里自给自足,但这里的妇女们并不快乐。她们不是安然于一个与世隔绝的殖民地,而是活在一个梦魇般的黑暗世界。这里的妇女从控制她们的男人身上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那就是男人们经常用迷药性侵女性,好几个人因此意外怀孕,而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在讲述被性侵的经历时,片中被性侵后怀孕的奥娜(Ona)说:“当我们醒来时,感觉那些手已经不在了,长老们告诉我们这是鬼魔或者撒旦作祟,或者说我们撒谎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者说这是女性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幻想出了这些袭击。这种情形持续了许多年。”对奥娜来说,被虐待后的感觉就像失重,从此自己的世界天塌地陷,自己再也成不了那个想要成为的人了。

事情败露之后,长老们决定将虐待者从殖民地转移到城市监狱,这样的举措很明显是为了保护男性免受女性的报复,而不是保护女性。除了奥古斯特(August),殖民地里几乎所有的成年男性都离开了,去为他们被监禁的兄弟交保释金。奥娜说:“我们有两天的时间,在袭击犯回来之前饶恕他们。如果我们不饶恕他们,我们会被命令离开殖民地,并被拒绝进入天国。”

当肇事者暂时离开时,一群妇女在一个干草屋里会面,讨论她们的选择,是应该留下来战斗,还是离开去别处寻求新的生活。

奥古斯特是影片中唯一的成年男性形象,他的母亲因为质疑男性滥用权力而被逐出殖民地,奥古斯特大学毕业回到殖民地,是想为殖民地的教育带来一些改变。妇女大会上,他成了记录妇女们谈话的记录员。于是一场由一小群妇女代表所有妇女的代表大会便在干草屋里召开。选择留下来的简兹(Janz)认为:“饶恕是我们信仰的一部分,我们总是原谅那些冤枉我们的人。为什么不是现在(饶恕)?”一旁的莎乐美(Salome)说:“因为现在我们知道得更多了。”简兹担心一旦她们选择不饶恕,将被逐出殖民地。简兹又说:“如果我们不原谅这些男人,如果我们失去了在天堂的位置……”莎乐美无法摆脱对暴力深切的恐惧,一心想要离开,简兹的话,让她对眼前的形势感到惴惴不安,内心遭受折磨的莎乐美却“无法饶恕他们”。

代表们意见纷纭,场面一度混乱,但是她们选择反抗至少确定一件事:虐待已经让她们忍无可忍。就如奥娜所说:“我们是无法发声的女人。我们退无可退,即使是动物,也比我们女人居家更安全。”

关于一味地强调饶恕,奥娜也反思说:“强加于我们的饶恕是真正的饶恕吗?”这不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因为男人们告诉她们,她们必须饶恕,这样上帝才会饶恕她们,才能进入上帝的国。但这种饶恕并不能算真正的饶恕,参会的代表梅哈尔(Mejal)也惊讶地认识到,原来饶恕也会被滥用。

对此,我们必须谨慎地使用圣经的教训,饶恕才不会被用来掩盖罪行。保罗在给罗马人的书信中,有关于爱的论述,他敦促他的读者以善胜恶(参《罗马书》12:21),不要为自己伸冤,并给上帝的义怒留下空间。对保罗来说,爱仇敌意味着放弃个人的报复。然而,重要的是,这并不意味着放弃对他人虐待行为的追责。在上帝眼中,虐待是不公正的。上帝不会压迫弱者。相反,他承诺保护他们,医治他们,并邀请他们进入他的国度(参《诗篇》37:27-29)。

 

权力的课程

电影剧照(来源网络)

虐待者希望受虐者是束手就擒的猎物。当殖民地的妇女们第一次发现她们的伤痕是男人施加的时候,莎乐美愤慨地说:“我们知道我们遭到了男人的袭击,不是鬼魔或者撒旦,正如我们长期以来一直被引导相信的那样,我们知道我们不是幻想出了这些袭击,我们被牛镇定剂弄昏了,我们知道我们有瘀伤和感染,我们怀孕,惊慌失措,精神错乱,我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死了。”

不难发现,殖民地里的男性拥有崇高的权威,不容质疑和挑战。他们不容许女性阅读和受教育,更不让她们拥有地图,以防她们逃离。奥娜认识到,虐待者的作案前提是人为创造的,“这些袭击是因为殖民地的环境才成为可能,而那些环境是由男人创造和主宰的。”

奥娜也进一步认识到,被虐待的根源也许不是男性,而是“一种看待世界和我们女性的方式,一种已被允许占据男人的心灵和思想的方式”。即便有些男性没有参与虐待,但是他们默许了这种可怕的虐待文化。

这意味着,当一个男性犯罪,许多男性就过来说没问题,然后全体男性一起劝受害者网开一面,总之就是很起劲地为虐待者打掩护,让他不担责任和惩罚。《女人们的谈话》呈现了这一点,道出了不幸的根源就是男人的权力网。滥用权力带来的虐待文化如铜墙铁壁,让人无法脱离,受害者每天都会重复熟悉的惧怕与不安。妇女们只有宿命般地服从。

莎乐美说,长老们对权力的追求是有责任的。阿加塔(Agata)也认为长老们已经教授了权力的课程,误导殖民地的所有男性。在阿加塔眼里,男性是她服从的权威,甚至到了惧怕的程度。当妇女们醒悟后,她们认为,留下来会继续带来伤害,殖民地会变成战场。她们选择离开是因为不愿再忍受任何暴力。选择离开的妇女代表格蕾塔(Greta)说:“为了饶恕,离开会给我们我们所需要的更有远见的观点,明白什么是正确的爱,并根据我们的信仰寻求和平。因此,我们的离开不会是懦弱的行为或者放弃,而是一种美好的信仰行为,这是迈向爱与饶恕的一步。离开是我们展示我们信仰的方式,我们要离开是因为我们的信念比人的规则更强大。”

对于是否要带12岁以上的男孩,她们也有争论,因为这些男孩很可能会面临潜在的威胁。奥娜当众问奥古斯特对此有何感想?奥古斯特肯定地说,13、14岁的孩子会有威胁,他们拥有鲁莽的冲动,体力充沛,肌肉发达,拥有强烈的好奇心,也难以控制自己的冲动,这些往往会给人带来伤害。

但奥古斯特认为,他们是孩子,可以通过教导改变孩子们。“我是一位微不足道的教师,是失败的农民,最重要的是一个信徒,我相信在指导下,抱持坚定的爱和耐心,这些男孩有能力重新学习和认识他们在殖民地中作为男性的角色。我相信伟大的诗人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早期教育的基本规则:‘以爱工作,因此产生爱,使头脑习惯于知识的准确性和真实性,去激发想象力。’很少有人通过比赛和争论来教导,一切出于同情和爱。”奥古斯特想通过爱的教育来改变已根深蒂固的虐待文化。

奥娜听完这番讲述,露出喜悦之情。在一个决心要摆脱虐待的人群,这样的话也犹如一剂强心针。最终,15岁以下的孩子被允许带离。

 

飞出禁锢之地

许多人对宗教感到沮丧,因为他们不断读到有关滥用权力的领袖的故事。在许多人选择强调逃避信仰的时刻,《女人们的谈话》提醒我们:真正的信仰是值得依赖的,它最终可以帮助我们摆脱痛苦。

这些妇女并不憎恨她们社区的信仰,但她们讨厌滥用它。她们不甘于被践踏和蹂躏,因为这样的生活与创造主的心意相悖。她们利用这个机会反思自己的信仰观,并重新设想如何与上帝建立联系。学习独立思考,学习依赖真理和上帝,这是主人公奥娜一直在反思的。奥娜一直在思想保罗于《腓立比书》4章8节中所写关于凡是真实美好的事都要留心思想的经文。她说:“我一直在想什么是好的,自由是好的,这比奴隶制好。饶恕是好的,这比报复好。对未知的盼望是好的,这比对熟悉的人的仇恨要好。”

权力者构筑的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在真理的利剑面前,瞬时土崩瓦解。妇女们的谈话,最终戳破了权力者和虐待者的计谋。

电影末了,妇女们终于踏出信心的一步,像一只只冲出牢笼的小鸟,雀跃地飞出禁锢之地。

电影的片尾字幕显示,袭击妇女的强奸犯最终被判25年监禁。结尾,奥娜也对新生的孩子说:“你的故事将与我们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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