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走到尽头…… /Yasmine

文/ Yasmine

昨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今早依然是瓢泼大雨。虽然出行不便，但这场大雨却给闷热的夏季带来许多清凉。

中午，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推开门一看，办公楼前的那株小白花已经衰败不堪，花朵被硬生生从枝头打落在泥泞中，白色的花瓣四散，在浓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愈发凄惨。

风雨阑珊中，庆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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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文是谁？

其实我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他与我一样，是一个硕士还未毕业的学生。我与他缘悭一面，只见过他的一些视频与照片，影像中是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子，有着温柔的声音和一脸的真诚。

2021年8月末，我的学习地点有所调动，从原来的学校被调到另外一个城市的科研院所参加联合培养。离开学校前，朋友给我推荐了我即将要去的那个单位附近的一个团契。只是后来由于个人原因，我一直留在别的团契。而朋友推荐的那个团契，我只去过一次，庆文这个名字，就是在那次被印在我记忆中的。

他是个很普通的学生，也是个很普通的基督徒。幸运的是，他从小在基督徒家庭中长大；不幸的是，他在研二学习期间得了不治之症！我去的那次，并没有见到他，那时他已经在医院治病了。聚会中，所有人都在为他祷告，我深深记住了“庆文”这个名字，也简单知晓了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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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担任过学生团契的团长，参与过很多爱心服侍。我也曾担任团契的秘书，也参与很多学生服侍，但大多时候却不知道凭借的是什么。

他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刚到；彼时他在承受疾病带来的疼痛，消耗着他全身的气力，复杂的治疗过程以及药物产生的副作用令他寝食难安。而我正在经历心灵的挣扎，陌生的环境以及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从灵里渗透出来的孤寂与感觉被所有人抛弃的无助让我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次去团契，本来是想要寻求一些心灵的慰藉，却意外得知庆文正在经历的事情，我也开始了对信仰的反思。他，为了生命而努力；我，为了生活而努力。

亏欠的是，虽然加入了专门为庆文祷告的小组，但是直到他离去，我为他祷告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后一次有感动专门为他祷告还是在两个月前的一个深夜。

从去年来到这里直到现在，算一算已经有十月余了，我每一天都在为自己能否做出一个课题、能否顺利毕业、能否发论文、能否拿到奖学金、能否得到别人的称赞而忧愁焦虑。近一年的时间，身心俱疲，我努力经营自己的关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比周围的人差，我的世界里面只有我自己，从未腾出空间装下任何人与任何事。

在我沉溺于自己的软弱时，却不知道，有人正在经历生死的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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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总说：除却生死无大事。的确，当活着都成为一种困难的时候，什么学位啊、工作啊、出人头地啊、自己的期待或世人的眼光，统统都是无稽之谈，而只有这个时候，人才会思考灵魂的归处。

此时，人会面临一件更为困难的事情，那就是思考信仰——这一生究竟相信什么？一个人生龙活虎的时候，坚守信仰其实不难，虽然偶尔遭遇患难，但蒙上帝保守，环境的试炼终将过去，生命品质也得到锤炼，也容易为着可喜的结果而生发感恩的心。但这个时候，人更多关注的还是个人的得失、世界的环境，难以理解与正视时间、身体、灵魂这任何一项的真正归宿都非自己。

正如《魔鬼家书》中所言：“人类总是宣称自己拥有种种所有权，无论在天堂还是地狱，这些宣告听起来同样滑稽可笑”“人类终将发现自己的时间、灵魂和身体真正的归宿——无论结局如何，这些绝不会归于人类”。

圣经上说：“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约翰福音》3:16）无论是时间还是身体，完全都是人因为上帝的爱而白白得到的馈赠，人只拥有使用权与管理权。我们却因着拥有而产生强烈的占有感，以为这些真的为自己所独占，把自己当成时间与身体的主人，产生那么多求而不得与随之而来的忧愁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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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落入死荫的幽谷，对信仰的考验就开始了。身体的软弱会导致心灵的软弱，当生命受到威胁，人一定渴望寻求上帝的帮助。若是因上帝的怜悯，人的疾病被医治，就又回到世界上，再次经历上帝的同在；若是因上帝的主权，疾病未被医治，人对上帝的信心便会遭受打击，身体的疼痛加上心灵的无助，人很容易怀疑与抱怨：我一直相信的上帝是否真的存在？我真的是被拣选的吗？我死后真的会进天国吗？若是上帝真的存在，为何不救我脱离这身体的疾病？为何当我受苦时袖手旁观？

就连圣经中的“义人”约伯都难以摆脱这些疑虑。当他坐在灰烬中，拿瓦片刮身体的时候；当他不被至亲的妻子、至近的朋友理解的时候；当他苦苦寻求上帝而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开始灰心，甚至咒诅自己，也开始向上帝发怨言。

然而，当上帝的时候到了，上帝在旋风中回答他：“谁用无知的言语使我的旨意暗昧不明？……是谁定地的尺度？是谁把准绳拉在其上？地的根基安置在何处？地的角石是谁安放的？”（参《约伯记》38:1、5-6）当经历过生死患难，约伯意识到上帝的绝对主权，才发出“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参《约伯记》42:5）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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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想象，庆文在这一年中是怎样度过的，他遭遇了身体与灵魂的至暗时刻。当他独自忍受身体上的疼痛时，当他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正在一点点被抽离躯体时，当他亲眼见到家人带着自己四处求医问药而无门时，我知道他一定重重地向上帝求问过百次千次。在得不到回应，得不到医治时，他一定也怀疑过、埋怨过，但是直到生命的最后，都没有听到他讲出任何放弃信仰的话语。

看着照片里那张略显青涩却真挚的笑脸，我知道，此刻，他一定已经一身轻松地来到天国与上帝同享喜乐！

想到这里，突然忆起《指环王》中有段令人深省的歌词：

乡梓在后，世界在前，脚下道路万千；

穿过阴影，暗夜将阑，眼见漫天星瀚；

浓雾暗影，黑云隐蔽，都将消散天边。

我们在世界上汲汲营营，却从未真正思考过生命的意义。生命是什么呢？原来是一片云雾，出现少时就不见了。我们只当说：主若愿意，我们就可以活着，或做这事，或做那事。（参《雅各书》4:14）然而，谁能救我们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正如保罗所言：靠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能脱离了！（《罗马书》7:24）

当死亡的阴影笼罩，生命走到尽头，我们面对的是漫天繁星还是黑云遮日？这是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挑战，也是应该思考的严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