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眼泪

生活在阴霾愁烦多年的爷爷,终于找到了人生沙漠里的绿洲!

 

 

文/周玮玮

 

 

念念祖孙情

 

出生以来,除了父母,这世界上最疼爱我的,就是爷爷。

人人都称我是爷爷的小跟班,他走到哪,我跟到哪。军旅出身的他,有种浑然天成的威严,虽然身型不算高大,但总叫人敬而生畏。和爷爷在一起,我就像是倚着大船的小帆,天塌下来都不怕。
然而外表威严的爷爷,却十足是个性情中人。举凡字画、戏曲、棋弈无不精通。

记忆中,爷爷床头边的收音机,总是播放着各种戏曲。爷爷兴之所至,无论是京剧、粤曲、绍兴戏,都能跟着哼上一段,自娱娱人。每天一到下午,当他将笔墨纸砚往桌上一摆,我这个小跟班,立即凑到桌边,开始替爷爷磨墨。看起来是爷爷写字画画,孙女服其劳。但实际上,我是垂涎爷爷拿出来的,一罐罐诱人的小点心。有时是一颗颗黑得发亮的龙眼干,有时是一个个又圆又胖的柿子饼。

一个磨墨,一个写字画画,同时,爷孙俩还品味着各色的风味零嘴,好不惬意!爷爷笔下的字画,就如他人一样,一丝不茍,力道十足。坚轫中有柔性的转折,刚毅中有感情的涌流。或苍松劲竹,或草书楷体,每一副字画都表现出他对人生的积极态度。

 

 

突来的打击

 

然而,自从小姑姑一事发生后,爷爷悠闲平静的生活,全给打乱了。他不再随着收音机吟唱,也不再拾笔写字作画。伤心自责的他,像是连根拔起的劲松,终日躺在床上,唉哼呻吟。

小姑姑是爷爷最疼爱的么女,只要她跟爷爷开口要求什么,爷爷少有说不的时候。因为经商关系,小姑姑常要到处周转资金。只要爷爷有能力,他总是尽量帮助自己宠爱的小女儿。却没想到,姑姑后来钱坑愈挖愈大,连爷爷辛苦攒积的退休金都给赔了进去。

一个晚上,几个口气粗鲁的男女,找上门来,说什么女债父还,要爷爷把小姑姑欠的钱全都还清。莫名的羞辱与诋毁,让爷爷一时间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自称是某某高利贷公司派来的代表,在一阵嚷闹之后,临走前还甩下一句:“老家伙,我们过几天再来,到时你最好把钱准备好,否则够你受的!”

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这些不速之客离开没多久,爷爷就扶着胸,跌坐在安乐椅上。爸爸连夜将医生请来家里,经过诊断,证实爷爷是突发性心肌梗塞。就在这一夜之后,硬朗健康的爷爷完全倒了下来。

小姑姑后来因违反票据法而被求刑。从此,更没有人敢向爷爷提起她的名字。爷爷也刻意将有关小女儿的种种,锁在记忆的黑盒子里,不碰也不提。他老人家原本宁静安乐的生活,全让痛心伤感给淹没了。向来把金钱视为身外之物的他,开始对人生充满恐惧与怀疑。每晚睡觉前,爷爷总要把钱包里的钱摊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数完后,才安心睡觉。

 

 

老树凋零了

 

去年3月的某一天,我正开车从教会回家。手机响了,“玮玮,快来救我!有人要把我推下楼去。”听出来是爷爷的声音,我赶快安抚他冷静下来。他抽抽噎噎地说:“你是我的好孙女,如果你不快点来,可能连爷爷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了!”

在旁照顾爷爷的大姑,这时把电话接下来:“你爷爷又在使性子了。刚才他没在躺椅上坐稳,不小心跌坐在地上,硬赖着我要把他推下楼!”

近年来,为了方便照顾爷爷,大姑及三叔特意将他老人家接到美国旧金山居住。这个气候宜人的城市,一直是爷爷的最爱。他喜欢一个人散步到海边,吹吹海风,看看海鸟。

然而如今随着年岁渐长,行动不便,他老人家要出趟门,愈来愈不容易。加上白内障和重听,他对影像及声音的敏感度也不若以往。

渐渐的,除了胡思乱想外,爷爷似乎没有其它事可做。他开始将以前的事,一件件拼凑起来,反覆在脑中追忆着。有时甚至虚拟一个情境,让自己活在幻觉当中。他幻想着自己被子女离弃,钱都给拿走;又幻想着自己成了一个通缉犯,所有人都要逮捕他。

爷爷的整个心,被害怕、焦虑占得满满,手中成天握着奶奶的遗照,哀哀地说:“老伴啊,我好苦喔,带我走吧!”

 

 

电话线两端

 

看到爷爷风烛残年,不仅行动不便,内心更被许多莫名的忧虑给禁锢,我心里好难过,好着急。我能做什么,来帮助爷爷呢?想了半天,决定用祷告来试试看。

我开始在电话里,将我所认识的耶稣基督,述说给他听。

“爷爷,你所有的愁烦与痛苦,有一个人都知道喔!”

“谁啊?”

“他的名字叫耶稣,是上帝的儿子。”

“耶……稣,耶稣!我听过的。”

“爷爷,耶稣很爱、很爱你,他甚至为了救我们而被钉在十字架上。”

“为什么他这么可怜,要被钉死呢?”

“因为我们世人犯了罪。这里的罪不是杀人、放火的刑事罪,而是与生俱来的原罪。”

“什么叫原罪啊?”

“原罪就像是嫉妒、仇恨、贪婪、毁谤、争竞、忧虑等,让我们与他人交恶的负面情绪。这种负面情绪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却常在我们内心纠缠,以致于使我们困苦、愁烦。”

“喔,那我以前讨厌某人,说他是非,是不是就是犯罪,就是罪人?”

“没错,我们都是罪人。可是我们身在罪中,却不自知。就像是生来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一样,若没有光照,便以为四周漆黑是正常的。罪就好比黑暗,最终会让我们死在无底深渊中。有一个名叫撒但的堕落天使,就想尽办法用罪来辖制我们,好让我们与神分开。”

爷爷若有所悟。

我又继续说道:“但神爱每一个人,为了救我们脱离罪恶,远离撒但的魔爪,便让他的独生子耶稣,死在十字架上,使我们能藉着耶稣从罪里活过来,并与神和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每天忧伤,每刻心烦,神比你更难过!”

爷爷默不作声。

“但是如果你可以把心中的苦闷,诉说给他听。他可真愿意帮你哩!”

“是这样吗?”爷爷半信半疑。

“是真的!只要我们承认自己是个罪人,来到他面前悔改并寻求帮助,他不仅要将你的忧虑带走,还要赐给你如江河般的平安与欢乐!”

“但我怎么说给他听?他在哪儿?”

见爷爷对耶稣愈来愈有兴趣,我赶紧乘胜追击,“他就在你身边。你睡觉,你起来,你坐着,你躺着,他都知道。所以你随时都可以和他说话。这说话就叫祷告。爷爷,我们现在就一齐来祷告,我念一句,你跟着我念一句。”
“好吧!”

见爷爷不但没有推辞,反而欣然接受,我高兴极了,就在电话另一端,带着爷爷祷告起来。结束时,他老人家还天真得像小孩似地,跟着大声说“阿们!”

 

 

硬着头皮问

 

从那次开始,我便经常通过电话,和爷爷一起祷告。有一次,我还唱起《耶稣爱你》这首歌,让他能藉由音乐,进一步体会耶稣的爱。没想到爷爷一听,就特别喜欢,常要求我唱这首歌给他听。

每回和爷爷一起唱歌、祷告,感觉时光就好像回到童年时,和爷爷手牵手,散步在河堤旁。祖孙俩边唱歌,边说话,一大一小的身影,被夕阳余晖照得一会儿重叠,一会儿分开。

如今物换星移,被时空间隔的祖孙俩,居然在电话祷告中又再度连结起来,不禁让我感慨和感恩。

一天,我们结束祷告之际,我心里一阵感动,大胆问爷爷:“既然如今您已承认自己是罪人,并清楚认识耶稣,相信他是永生神的儿子,那么是否愿意接受耶稣基督,做您个人的救主,将种种缠累多年的忧虑、恐惧卸下,让耶稣管理您的一生?”

当我正为自己这样单刀直入的提问面红耳赤之际,没想到,“我愿意”三个字瞬间从爷爷口中跳出。起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硬着头皮再问一遍,得到的答案,还是斩钉截铁的“我愿意”。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惊喜与感动,如泉涌般,在我心里面翻动了好几回。

原本以为,隔着电话对爷爷传福音,只是一头热的傻劲,未料上帝却如此眷顾我,意外地将这么大的礼物送给我。

 

 

耶稣活水赐新生

 

爷爷在家受洗的那一天,家中小小的客厅,挤满了人。他老人家穿戴整齐地坐在厅中,被自己的儿女及孙辈们团团围住,双颊红晕,露出近年来少有的喜悦。

受洗前,我再次问他:“爷爷,圣经上说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既然您已经决定接受耶稣基督,做您个人的救主,如今受洗,即再一次向大家宣告,你愿意与基督同死、同埋葬、同复活的决心。您愿意吗?”
见爷爷半晌不说话,我心里既战兢又胆怯,恐怕在这关键时刻,他老人家突然改变心意,使起性子来。
未料爷爷闭起双眼,双手合十,清楚地说:“我要基督做我的救主,做我的救主!”听到如此恳切的回答,我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礼毕,正当我将水从爷爷脸庞拭去时,却惊觉爷爷的眼角,流出温热的眼泪。看到爷爷宛如天使般详和的模样,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感动,紧紧地抱住他说:“爷爷,恭喜您!您现在是基督徒了。”

开心的爷爷,双手作揖,向在场观礼的众人,一一道谢。此时现场响起一片掌声与欢呼,热络愉悦的气氛,简直比教堂中的浸礼,还要热闹。

大伙儿簇拥着爷爷照相,切蛋糕,一家四代十几人,因为这位大家长接受基督,齐聚一堂,不仅机会难得,意义更显特殊。向来爱热闹的爷爷,露出好久不见的灿烂笑容。藉着基督十架,生活在阴霾愁烦多年的爷爷,终于找到了人生沙漠里的绿洲!

 

 

作者来自台湾,现居纽约,于圣约翰大学专攻英语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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