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损的弧线

一些极微小的事都会令我的心有被侵蚀的痛感。

 

 

 

文/许嘉璇

 

 

 

七岁的夏天,我在院子里一棵老核桃树下,开始思考自己和世界的关系:地球的外面,星星的外面,宇宙的外面,到底是什么呢?他们那么大,我这么小,我怎么会在世界上呢?想得头痛,没有答案──也许我学到更多知识的时候会知道。

 

 

心底冷冷的声音

 

一路顺利地,我来到北京读大学。对于未来,我只是满怀信心。我相信一切都要靠自己。至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我如同一个懵懂的孩子,不愿意去想。

开始的好奇和新鲜很快就过去了,我同其他大学生一样陷入了迷茫不知所措的漩涡。这种迷茫,是一种成长的痛苦。每天,我都能感受到内心的蜕变,如同听到竹笋剥落、笋壳毕剥的声响。

周围的人,张口闭口就是“优秀”、“卓越”、 “互利互惠”、“寻找上升平台”等等,压力从四面八方围攻。我开始强迫自己去学习、活动、结交朋友,使自己变得“优秀”。

学业、生活、感情,一切看起来都很不错。可内心巨大的空洞从何而来?为什么我必须要“优秀”才能被他人接纳?什么是我真正想要和需要的?为什么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冷冷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伪装?

当生命不再被压抑着、沿预定好的轨道前进,有了可以发散四射的机会时,面临的将是寻找。寻找的路途是混乱的,因为没人告诉我,以什么来作路标;寻找的方式是观察和审视,观察接触到的所有人,然后审视自己,可以成为哪种人。可我发现,无论哪种人,处于社会的哪个阶层,个个都处于不满足的状态,都仍在拼命寻找着什么──原来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心里有着一道缺损的弧线。

身为在家人期望中长大的乖乖女,有着因过度保护而没长大的心灵,我依然还是个弱小稚气的小女孩,在四周或喧嚣、或压抑、或匆忙的环境中,睁着惊恐和胆怯的眼睛,光着脚,一动也不敢动,想要看到一条出口,却被迷雾困住。

我回到了七岁:世界这么大,我这么渺小,我能做什么?做什么才不会转瞬即逝,有点存在的意义?做什么才能得到满足?

 

 

没有生命的言词

 

还是没有答案,可我不能再期待靠上学找到了。无助的内心开始哭泣,然后,眼泪就从心里那个无法填满的缺口中倾倒出来。

美丽的早晨阳光灿烂,我的心情却如此灰暗。起床,叠好被子,走在晨光下,坐在长椅上读书。一切都机械地进行着,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阳光真舒服,这些真美好,可这些与我有何关联?

一天一天,心中的灰色面积越来越大。一些极微小的事都会令我的心有被侵蚀的痛感。自杀,这个字眼开始出现在思想中。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我明白,再这样下去,有抑郁症的趋势。然而,在他人面前,我还是外向开朗的样子。这不是完全的伪装,这是一种表面的快乐。外在和内心本质无法相连,我无法成为真实的我,或者说,我失去了真实的能力。

学校里有很著名的心理谘询机构,我抱着希望求助于心理老师。老师的职业能力让我很快放松下来,絮絮地诉说着,全是琐碎的小事,却需要不停地用纸巾擦眼泪。她倾听着,肯定着,告诉我,对于任何事,先要让自己心里舒服,不要逼迫自己。

诉说完,我果然轻松了不少,迎着阳光微笑。和老师见了两次后,我认为自己的心情已经摆脱阴暗了,于是结束了谘询。

没过多久,我知道了谘询效果的短暂和无力。它无法解决我真正的问题。我依旧表面快乐,却隐藏真实。“这样不行,我得自己想办法。”我对自己说。

图书馆里,我翻阅各样的心理学书籍。看不下去。没有生命的言词对我的内心产生不了任何抚慰。再看哲学,依旧看不了几页。即使我求知若渴,这些晦涩难懂的句子只带来困意。

 

 

夏日清晨的花园

 

“也许看看宗教方面的书,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趁暑假,借些佛教之类的书吧。”七月的一个清晨,我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膝上摊着英文书,如此地转动思维。

这一天,在这个花园里发生的,平静而温暖地让我的生命驶向了全新的世界。

一个普通的女生,甚至有点土气,突兀地走到我面前,突兀地说:“同学,你好。我可以向你传福音吗?我是一个基督徒。”

我抬起头,仿佛听到了天使的声音,没有惊讶,没有防卫,自然地往旁边让位。她拿起一本小小的书,说希望能讲给我听,我就听着。

她开始讲:神爱世人,他对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奇妙的计划;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耶稣基督,钉在十字架上,为世人赎罪;世人可藉着耶稣基督,恢复与神的关系。

我没有说话,听她讲自己的经历,妈妈的经历。看着她的脸,我找到了平静和满足的定义。

讲完,她问我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做祷告,愿意打开心门,让耶稣进来?我有点听不懂她的问话,但我愿意!

祷告之后的感觉已经不记得了,但好奇被激发:这是一个怎样的信仰?耶稣能让我满足吗?还有,她所说的教会是什么样子?我完全没有概念,我想知道!

这位女生也非常高兴,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传福音。她早上没事,就想试着做点什么,我是她走近的第一个人!

 

 

我要的也是这个

 

过了两天就是星期天,一向懒散的我,却时刻记着这个女生带我去教会的事。在教会里,我满怀好奇,还和一个信主的高中生大谈,信仰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事,我得把它搞清楚了,才能决定如何对待。

当天下午,有一场很难得的演讲。传道人邀请我去,好奇的我当然愿意。演讲内容是〈进化论与创造论〉。我在小学四年级时,看到过一本精美的图画书,是美国的一位博士写的。他举证批驳进化论的谬误,说明创世论的正确,给我留下了印象。而这个演讲,完全与我看到的那本书的内容相对应!这种奇妙让我很开心,像中了彩票一样兴奋。

就这样我加入了教会和学生团契,开始我的寻求和经历真理与恩典的道路。

身处基督徒之中,看着他们低头祷告,和那位看不见、摸不着的神说话,一副很享受很满足的样子,我好羡慕!

有位姊妹告诉我,她深信神的存在。在她祷告时,神和她之间没有第三个人,他们是最亲密的关系。神完全了解她,接受她,即使她很罪恶、很肮脏,也能对神完全敞开:“神,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承认我的污秽。请你洁净我。”

她的话震撼了我。我就是希望有人能完全的知道和接受真实的我!我试着向神祷告:神啊,请让我和你建立亲密的关系,让我更多地了解你,知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位神……

走路时,打水时,吃饭时……我开始时时祷告,为和神的关系,为和人的关系,为和自己的关系。祷告时,我充满了盼望、渴求和满足,像上瘾似的。

我像发现了大宝贝似的,兴奋地向室友、朋友讲福音,以及圣经上的话。她们和我辩论,我尽其所知地维护所了解到的福音。她们于是问我:你是不是已经信这个了呀?是不是成基督徒了?我没有承认,只是说对这些感兴趣,觉得有道理而已。

 

 

失落的弧线归位

 

接触福音两个月后,教会有一次退修会,我参加了。几十个人,在一个美丽的大公园里生活三天。晚上,一群女生们在卧室里,分享彼此的“见证”。其中有很多年轻的“博士姐姐”。优秀、好强的她们,说着自己信主的经历。我听得一动不动。我只是一个小孩,简单、单纯,却也不是那么无辜;没什么过高的要求,也没有期盼有舒适优越的一生,我只是想找到能填补我内心缺口的东西。

三天的生活,令我奇妙地完全从灰暗中释放了。在主里,人的平安、满足和相互的接纳,使我可以无拘无束地展现本我;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爱,不是因为我是什么样的人,能做什么,而是因为我是被神所爱的。

最后一个早晨,我和教会里的另一位姊妹,在亭子里“灵修”。看着她专心的样子,我也捧着圣经来读──“我们爱,因为神先爱我们。”(《约翰一书》4:19)

我一下子想起了在教会读到的句子:我们爱人,是因为神先爱我们。因为爱是从神而来的。神就是爱的源头,爱流淌到我们人的心里,人才有取之不尽的爱去奉献给别人;没有源头,人心是死水,即使想去爱,也终会因没有注入而枯竭。

明白了这点,我的内心瞬间被无比踏实的幸福充满!虽然对神的认识还很简单,但我知道了神爱我!神爱世上的每一个人!“神爱世人,他为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个最适合的计划。”这最初听到的句子回响在心中,喀嚓!那道失落的弧线归位了!完整后的心开始像能量球一般,往外散发能量,更新我的生命。

从退修会回来后,我真正地接受了主。读圣经,祷告,听讲道。心里时刻都是从未有过的踏实。这样的踏实,是真真切切的,如同喝饱喝足了水,多得从心底漾出来。

 

 

尾声

 

转眼两年过去了,我要这么说:与神同行的生命,充满了惊喜,充满了神迹。

他的存在,让我找到了心中缺损的弧线;

他的创造,让我找到了我与世界的联系,我生命的答案;

他的独生子耶稣,让我能从罪恶中脱离,有能力过全新圣洁的生活;

他赐予我的圣灵,带领我一步一步向他更靠近,更亲密;

他的话语,圣经,让我能学习他的教导,更认识他的爱;

他的孩子,教会的弟兄姊妹,让我有一个完全接纳我的家庭;

他对我祷告的聆听,让我充满盼望和喜乐;

他对我的管教,让我明白界限、约束和人的本分;

他的爱,让我成为了新造的人!

 

 

作者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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