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爱得太深,看到雪花谢了,小红果的心也碎了。它随着雪花一起,也一个个地落到了地上。
文╱范学德
就在眼前
曾经劝告朋友,与其花上几千美金,跑到天南海北去旅游看风光,不如先看看门前的小草,路边的野花,听听小鸟在清晨中歌唱。一个伟大的诗人好像是这样写的:请慢一点,闻一闻玫瑰的芳香。
关键是有心。有了一颗与上帝相通的心,时时、处处,都可以看到上帝创造的奇妙、美好与伟大。那一片美景,就在眼前。欢喜或者安静地注视着那片美景,哪怕是一两个小时,没关系,天塌不下来,但我们却可以体会到:在青草的沙沙声中,我听到了上帝走过的声音;在每一寸土地上,上帝都向我说话(在“你真伟大”这首诗歌中,它被翻译为“风吹之草,将他表现,天父充满世间”)。
雪梅之花
有例为证。去年年底,芝加哥下了第一场大雪。黄昏中,但见一片片雪花,慢悠悠地在微风中晃来晃去,就像一个个小孩子,随着天地之声,随意地摆动那娇美的四肢。
第二天早上醒来,急忙看窗外,一个洁白的世界出现在我眼前。眼前的草地,成了白茫茫的雪野;对面的人家,屋顶都被雪覆盖着。而树木,或高或矮,都成了一夜春风后的“梨树”,开在这样一个白得发光的冰雪世界。
我赶紧穿上了衣服,走出家门。一股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但这凉气吸到肺里后,是甜的。我不由得吸了一大口,然后,再一口。
当我向自家房子的左边看一眼时,不觉得呆了。我看到了一树不知名的“雪梅”,美得令我无法言说。每年一到秋天,它就结满了圆圆的果子。小果子只有小拇指甲那么大,咬一口涩涩的,咽不下去。但那颜色却漂亮得很,鲜红的,在阳光下流淌出靓丽的光彩。深秋时,秋风将满树的绿叶,一片片地吹落,但那小红果子,却像一个个小金钟,坚韧地挂在弯曲的褐色树枝上。
眼下,小红果被一团团的白雪裹住,成了红梅。这梅雪之花,远看似乎一样;近看,则形状各不相同。有的厚重,有的轻灵,有的仿佛正争奇斗艳,有的却仍似含苞待放。金色的阳光,正照在这树上;一颗红果,就是一朵红梅。这一树雪花,就仿佛千万朵红梅在怒放。我看了许久。
天气渐渐暖和了,雪花开始融化。嘀嗒,嘀嗒,一滴滴的雪水滴到了雪地上。那天衣无缝的雪野,出现了一点点裂痕。
仿佛是爱得太深,看到雪花谢了,小红果的心也碎了。它随着雪花一起,也一个个地落到了地上。凝视着茫茫白雪上这一点点红,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点点滴滴,都是情人泪。
是谁,以天地为纸,画出如此绝美的万里画卷?
上帝是最伟大的艺术家。
仙人球花
虽然非常喜欢与兄弟姐妹们随便的谈心,但我实在害怕听到别人说,要和我“交通、交通”。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让我们交通、交通”,我就想起了汽车,要是出了交通事故怎么办?当然了,这也算是我对流行的宗教语言的一种条件反射。
言归正传。去年秋天,应邀到土桑(Tucson)布道,住在黑妈妈家。黑妈妈多年在校园中作福音工作,学生们都叫她黑妈妈。但我不能这么跟着叫,乱了辈分。她的年龄,我只能叫大姐。
礼拜六上午,教会没有安排活动,黑大姐问我要不要出去看看。太好了,如何能不要!土桑的沙漠风光,堪称美国一绝;春天来时曾经看过一眼,至今还留在心上。我笑对黑大姐说,谢谢,谢谢;我们就到大自然中去,和上帝“交通、交通”。
黑大姐夫妇领我到了一个国家公园,山不高,但长满了各种类型的仙人掌。我们下车刚走几步,就看到了几棵大仙人球,个头比篮球还大,正开着花。仙人球的花很小,但很多;整个仙人球,就好像一个花球。花是红颜色的,血红,在阳光下发出亮光。
我最惊奇的是仙人球的花蕊,它们在仙人球顶端的正中间,被一圈小红花环绕着。多少花蕊啊,几千个?还是上万个?数不清楚。金黄色的花蕊,全不在意我的惊讶,它们轻轻地摆来摆去,仿佛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又仿佛是大海中的珊瑚群;而阳光,就是摇动它的水。
一只小蜜蜂飞来了。它嗡嗡两声后,收起了翅膀;头朝下,一下子就钻进了花蕊深处,不见了。这珊瑚般的花海,摇起了几个波浪后,又宁静了。
无数的花蕊依然轻轻地动来动去。不一会儿,仿佛高山从海底崛起,小蜜蜂探出了头,看没有什么人伤害它。它慢慢地拖出了整个身体,嗡嗡两声后,展开双翅,飞走了。
原来,小蜜蜂是在采蜜。它一定采了许多蜜,心满意足地飞回了家。
我笑了。小蜜蜂,你真的不是人。你的确是动物,可爱的小动物。这么美的花,你居然连一眼也不肯多看,连一刻也不肯为之停留。
上帝啊,你的创造何等奇妙!你让万物各从其类,并且令动物与人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只有人才会为了意义而寻找意义,为了美而创造美。
我想起了梵高笔下的向日葵。为了画出一个向日葵,梵高有多少次的注目,多少次的深思,多少次的捕捉,只为了展现那一瞬间:美的瞬间。
从那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可以把时间分为工作与休闲,但是,无论在什么时间中,只要我们将自己的心灵交给上帝,上帝都能够帮助我们更深地认识他,与他交往。
大丽花
平日,除了外出布道,剩下的时间,大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看书,写文章,上网。有时候,看不下去了,也写不出东西了,就到门口站站,看看花。
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房前房后有好几处大小不一的花园。自从我搬来之后,这些小花园就成了我的小乐园。我把它们扩大了一下,又围上了红色的小花墙,还买来了许多不同种类的花草种上。从早春,水仙花、郁金香,一直到晚秋;下霜了,还有花在开放,是各种的菊花。
当然,要让花好,就得拔草,施肥,浇水。这些都不在话下。
记得那年家中的大丽花盛开,有几十朵,引来了许多的蝴蝶和蜜蜂。那日,我刚看时想到的是老杜的名句: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但看着看着,那喜气就变味了,我心酸了。
我想起了一个爱花人。他是我们家过去的老邻居,他也爱大丽花。但是由于受多年的迫害,他在文化大革命结束不久后就去世了。这个爱花人是中国最著名的玉米专家。在这一股悲情的引导下,我写了一篇散文:“地瓜花——怀念景叔叔”,后收入《梦中山河——红小兵忏悔录》中。
就是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所谓的休闲时刻,竟然脑子里会钻出一篇文章来。这个秘密我猜不透。但我知道,那是一种给予,上帝的恩赐。
心灵的超越,精神的创造,有时候需要我们不要把大脑里的一根根弦都绷得紧紧的。太紧了,弦会断。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这并非仅仅是治国的方略。
作者来自山东,现住美国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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