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愿过年

 

 

 

文/星 学

 

 

 

算起来今年春节已是在海外度过的第七个新年了。

少小时我可盼望着过年了。因为日子清苦,久飨苞谷、红薯等粗粮,祇有年尾才能打打牙祭,吃上白馍、饺子(但年初四就又恢复如初了)。也惟在岁头或可换件“行头”,串门拜年,尝尝不同品味的糖果瓜子。得个三五角钱“压岁”已算,“巨额收入”了。无萤屏、少银幕的平淡童年,令年宵放挂“小鞭儿”也变得格外刺激、开心。年华就这么年复一年在期盼过年中如水流逝。

懂事后我不恁地愿过年了。由于生活富裕,日日细粮,鸡鸭鱼肉,谁还在乎大年三十那“最后的晚餐”?况且贪杯恋盏,暴饮暴食,还引病伤身;月月赶潮流、添时装,孰还介意正月初一的“焕然一新”?反觉新衣在身,“如芒在背”,怪不自在。捱家贺年成了负担、应付,疲于奔命,不敢疏漏一户。不再享受压岁钱,倒要“出血大甩送”红包,五七十圆都嫌寒碜,厚薄不均时还损钞折情。再是腊月里办年货的紧锣,送年礼的密鼓,挤人窒息的“春运”人潮。岁月就这么岁复一岁在畏葸除岁中如影掠过。

其实,这些对浮世习俗的厌烦仅仅是“标”,内心深蕴的那种对人生的无可奈何才是“本”。平日懵懂瞎忙,新春的钟鸣却敲醒自己:生命的年轮又增了一圈。年饭的残局也提示自己: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少时总感时针走得太慢,老是不近年关;今番却诧异时光过得忒快,刚辞旧旋又迎新。毕竟,年过一个少一个,何以值得盼呢?“曾记少年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不觉缕缕惆怅。

跨出国门后,年节时分确实清静多了。一家人随心所欲,乐得悠闲。且入乡随俗地过起“洋年”来。那挂满彩灯球的松树,包装精美的礼物,温文尔雅的席间气氛,别具一番情调。然而很快便失去了新鲜感,实在没有那股激动人心的年味。域外过年,渐渐演成冷清孤寂。

然而终于有一天,老大的我又愿过年了。因为我认识了耶稣,虽然人生苦短,所过的年有限,但我已是“身在世界心在天”,可以尽情享受神所赐的岁月,于是我请来骨肉同胞共度,齐鲁菜的袅袅油烟,“炊”人涎下,透散出胶东泥土的芬芳;青岛啤的阵阵酒香,醉人心脾,漾溢着岛城山水的醇馨;三鲜饺的腾腾热气,沁人肺腑,挟裹着故园熟悉的海腥;乡音未改的畅聊快侃,拨人心弦,协奏出思家怀亲的交响曲……以往过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对未来的期盼喜乐涨满胸口。过年虽是“劳人耗神”却竟也“重新得力”了。

 

 

作者来自山东,现居加拿大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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