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蜀水故人情

 
 
文/思 蜀
 
来北美快五年了,我梦萦魂绕,排遣不了的还是对故园山水风物的思念;还有那悠悠亲情,友情,师生情谊。但让我最难忘怀的却是昔日在故居所熟悉并铭刻在脑际的几位善良、朴实、虔诚地敬拜神的农村信徒的形像,其中一位是张弟兄。
我是于九十年代初在蓉城东郊教书时结识张弟兄的。他来自偏僻山村,当年已五十八岁,在医院门诊部收发室做临时工,还兼任“门卫”和“清洁工”。每天凌晨拂晓,他总是这幢大楼最早起床干活的人,清扫门前的“大街”以及大楼内外所有“公共”地段。至夜阑人静时分,再打扫、清洗一次。数年如一日,从无中断。曾经有“好心人”,就连我也无数次规劝他大可不必如此“卖命”,更不必超出职责范围,将“街道专职清洁工”负责的地段一并打扫。因为我们悲观地认为,进入八、九十年代的大陆中国社会“世风日下,人欲横流”、“一切向钱看”已成为民众忧心忡忡、抱怨不迭的“危象”;“义务劳动”与“助人为乐”的“雷锋精神”快要成为“天方夜谭”了。
那时,我不明白张弟兄为什么会这样,不仅对待本职工作任劳任怨,一丝不苟;也对所有的人同样和蔼可亲,充满爱心;日子永远过得那么充实、平安、喜乐,流露出一种永恒的追求、期盼……。
后来,有无数次在深夜里偶然去他住宿的“收发室”小屋,只见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潜心颂读圣经,有时还“默祷”或情不自禁地唱“赞美诗”,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基督徒。他的谦卑与虔诚,实在让我这个从未接触过圣经和基督徒的凡夫俗子大为惊叹。又过了许多时日,我终于与他坦诚地提到人的信仰,社会风尚,人之心灵净化与获得上帝救赎等等在当时大陆中国尚属敏感的话题。令我惊讶不已的是,仅有高小文化水平的他竟然滔滔不绝,话语里充满了自信与对世人的无比“关爱”。现在我作为基督徒已深知此种永恒的“盼望”和“爱心”源于耶稣基督的十字架,源于生命的更新和上帝的公义……。
后来,张弟兄主动借给我圣经读本,先是精装八开的《旧约圣经》,待我通读完并与他交流了体会之后,他再借给我《新约圣经》,要我逐章逐段、逐字逐句地反覆诵读、领悟和理解。每当我遇到疑惑不解的地方,我都下楼去请教他,并交流彼此的心得。在断断续续的一年中,我终于平生首次通读完这部人类最不朽的伟大巨著,颇觉茅塞顿开,初见人生真谛与“真、善、美”绝对真理之光辉。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张弟兄也逐渐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在一个阴冷的深秋夜晚,他终于提到不堪回首的往事与他皈依信主之心路历程。也让我终于明白了前面提到的“大惑不解”的事情……。
张弟兄在五十年初作为“土改”后翻身的贫农青年首批参军,随部队去了朝鲜。他作战勇敢,屡建战功;从而“入党提干”,荣获“军功章”。五六年自军队复员还乡,他被安排当了大队“书记”。他也算得上“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乡亲们服务的“人民勤务员”。但是,“文化大革命”腥风血雨的政治浩劫扭曲、腐蚀了人性和灵魂。八十年代开始的城乡“经济改革”大潮让整个社会及人们的价值观、行为准则也发生了巨变。贪污腐败、唯利是图、人欲横流、一切向钱看的社会危象,已经成为平常事。在张弟兄居住的乡村里,基层官员中有不少人同样地“以权谋私”、“鱼肉乡里”。这一切,让他这个素来奉公守法,将“清白”作为人生宗旨的本份人再也无法“出污泥而不染了”;更令他绝望的是,他寻觅不到“精神家园”。
经过痛苦的思索与反覆的比较选择,他终于放弃了追随卅余年的政治信仰,信主耶稣受洗成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之后,他坚持组织并积极参加“乡村团契”的家庭查经聚会;他每周都往返数十公里乘车去市内教堂参加主日学及崇拜。他从仅有的每月在医院作临时工的有限工资中捐款奉献,还无数次捐款、捐物,主动帮助山村里遭遇天灾人祸的乡亲度过难关。
张弟兄家境贫寒,全家五口人全依赖承包耕种几亩田地来维持基本生活,他个人从来都是布衣粗饭,聊以糊口而已,生活异常节俭,却从不吝啬对教会与弟兄姊妹的奉献。还不断购买灵修书刊……他之善行义举,尤其是数年如一日地关心帮助他人,在山村和医院所在的地区成为有口皆碑的典范。他以自己更新的生命彰显了神的公义。张弟兄的心路历程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假若居住在蓉城东郊山村的张弟兄,能读到我这篇记录“真实心声”的拙文,请您记住,在枫叶之国的加京有一位昔日曾熟悉您的弟兄,同时在和你们一起恒切祷告:祈愿上帝的福音和大爱传遍巴山蜀水、长城内外,传到每一个心灵饥渴的骨肉同胞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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