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谭建
我们多数人会有某种牵挂或负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然,我们也有快乐 美味佳肴、良辰美景、亲密友谊、功名财富等等都能让我们笑逐颜开。但是,我们中的很多人可能都已经体会到这些快乐常常都是短暂的,甚至是转瞬即逝的,因为我们随时都会被一种牵挂或忧虑所笼罩,那就是:我们为什么到这个世界上来?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们为什么会有这种了解生命的渴慕?
接受存在主义
我出生于六十年代中期的上海,小的时候,觉得自己同外界很少有冲突。我是一个好学生,而且很乐意帮助同学做功课或解答问题。我当初不怕竞争,很可能是因为我能不费力地名列前茅。我也会接济穷人,反正那是我爸爸妈妈的钱。我曾考进一所很好的高中,接着考进一所很好的大学;在高中及大学里,竞争非常激烈。我发现与人的分享变得困难起来,有时需要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能做到。我慢慢意识到这个叫作“人性”的东西。人的自私本性是否会因为物质的极为丰富而消失呢?我感到怀疑。
那时,法国哲学家萨特的存在主义在校园里成为热门话题。存在主义强调自我价值,即你可以通过个人奋斗证实自己的存在,实现自我价值。起先存在主义很合我的心意,可是后来我却陷入一种绝望 连我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能真正证实我们自己的机会是很小的,这意味着生命的价值极其渺小,生命的意义极其微薄。我们到这个世界上来是为了什么?!那时,我几乎同样程度地被中外文学经典中所描述的人文主义及博爱精神所吸引。可以想像我当初思想之混乱。
在大学里我学的是化学。我知道自然界里有化学定律、物理定律及其他领域中的各种定律。我很希望相信宇宙及人类的存在也有他们的定律。有时我呼喊道:上帝,请帮助我;上帝,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活在这世上?我到底是谁?那时我的“上帝”象征着宇宙的真理,尽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一个人接触了萨特的存在主义后很难不受它的影响:它就像一种传染病,我当然也不例外,所以我还想证实我自己。我当初对西方民主及科学技术很感好奇,决定到美国来攻读研究院,以开始第一步。我先生邓海滨和我同时被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The Ohio State University)录取,我们于1986年双双来到哥伦布市(Columbus)攻读博士学位。
在美国的奋斗
我们到了美国不久就意识到生活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这个国家诱惑比比皆是,让人眼花撩乱。金钱、权势、名声、性,及无所不在的个人主义,应有尽有。为了保持神志清楚,我们极力专心于学习和研究。我们当初所有甚少,学业或学术成就是我们唯一可以真正依靠的东西。结果我们都做得不错,似乎在微小的范围里证实了自己的一点价值。自然,我们还觉得不满足。
我先生和我得到博士学位后,又在纽约州康奈尔大学做了两年博士后研究。接着我先生在1994年受聘来到肯塔基大学(University of Kentucky)化学系做助理教授。我也在肯塔基大学医学中心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当时我俩已结婚八年,有个两岁的儿子。经过多年奋斗好像我们取得了一点成绩。但我发现每当我取得了一点成绩或得到了我很想要的东西后,我会消沉抑郁一段时间 我所追求的就是这么回事吗?那又怎么样呢?顺便提一个具有讽刺意义的例子:萨特在1964年曾拒绝了授于他的诺贝尔文学奖;胶卷大王柯达先生在他几乎无所不有的时候投河自杀。
我发现自己时常需要有新的刺激才能恢复新鲜感或保持精神振奋,其结果是恶性循环。其实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在那里。有一天我对先生说:我能彻底失去自我、超脱自己的那一天,便是我达到永恒平安幸福的那一天。我先生表示赞同。他当初想给我们儿子取名“逍遥”,意思是“逍遥自在”。我父母反对这名字,因为文化大革命中“逍遥派”曾遭受批判。那么,我们怎么样才能达到那种无我的境界呢?或者,想想那些我们自己都无可奈何的人的天性,达到无我境界究竟是否可能?假如我们如实地告诉我们的孩子,生命不过就是恶性循环加上荒诞无常,他们一定会说:真是见鬼,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世界上来?
我觉得该是我重新再思考的时候了。我开始读心理学家司各特.派克(Scott Peck)所写的《心灵地图》(The Road Less Traveled),这是一本关于灵性成长的畅销书。此书对我帮助极大。在书中他写到:我们到这世界是为学习而来。并且他提到宗教其实是一种世界观,经过多年的研究他认为基督教最接近真理。不知怎地我对派克医生的话有种由衷的信任,我开始一本正经地对基督教产生好奇。那时我们刚到莱克辛顿市(Lexington,肯塔基大学所在地),除了同事外谁也不认识,而且大多数同事都不信上帝。有一天我在图书馆看到莱城华人基督教会的地址。我试着打了两次电话,不巧都没有人接。
突来的死亡
1994年我儿子Aaron在上海同外公外婆住了一段时间。那年圣诞节期间我把儿子接回美国。1994年12月28日晚8点,我先生开车到辛辛那提机场接我们。全家团聚,无比欢欣。我们盼望着第二天快快到来,因为我们这天将在房子契约上最后签字,正式完成购房手续。想到在美国多年“南征北战”后,能开始安居乐业,我们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儿子Aaron心满意足,早早上了床。我自己由于20多小时的旅途颠簸甚觉疲乏,没能同先生谈很多的话。我们彼此说了声“我爱你”,就倒头而睡。在凌晨三点左右,我被先生所发出的一种奇怪声音所惊醒。我摇他,他没反应。然后我发现他没有脉搏也没有心跳。我就怀疑是不是我的感觉出了什么毛病。不知怎地我一下子想起他父亲在四十多岁时一睡不起撒手人间的事。我打了911救急电话,在救护车来到之前,我试着为他作人工呼吸,那时我们的儿子正在另一间房里熟睡。我叫道“上帝啊,请不要让任何坏事情发生,他才31岁,他是个很好的人。求求你了”。急救车把我先生接走后,我知道自己已神志恍惚,驾车危险,就打电话给同事史蒂福,请他带我及儿子去医院。我们到了急诊室候诊厅后,我就对史蒂福说:“不会有什么事,你先回去吧”。史蒂福坚持要留在那儿。
最后医生出来报告了死讯。我慢慢转过身,对史蒂福说:“生命毫无意义”。我随即向上帝发问:“我向你祷告,你为什么无动于衷,袖手旁观?”虽然没有答案,可是,我还是得活下去,因为我肩负责任 我要把孩子抚养成人。我父母、姊妹、亲戚,以及那些真正关心我的人都要我活,而且好好活下去。既然我除了活下去以外别无选择,我不得不觉醒过来,开始重新寻求生命的意义,否则日夜难熬。我开始清楚地认识到:我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高高在上有一超自然的力量在掌管着宇宙,那是否就是我一直在寻求的上帝——宇宙的神呢?
连着几个月,每天晚上,我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就会从床上跳起来,检查我先生的脉搏(尽管他已经不在了)。我得了失眠症。慢慢地,我挣扎着度过了哀悼的自然过程 从拒绝到开始接受现实,然后进入复原阶段。在复原期间,我的情绪跌宕起伏,变化无常,痛苦万分。然而在那些日子里,我不断地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包括这教会)涌来的巨大的爱与支持,使我在那些最困难的时候得到极大的帮助与安慰。我觉得很奇怪:神允许了悲剧的发生,却还是在关怀着我。我问了Asbury神学院的王守仁教授许多问题,大多数都得到了满意的解答。他帮助我理解创造论,并与我讨论了达尔文进化论的缺陷与问题。他还帮助我澄清了有关罪或罪性的糊涂观念。罪或罪性是指反抗神及背离神,就像我们的祖先亚当和夏娃当年所作的。我们常常把这种罪与抢劫杀人等的违法犯罪混淆起来。有一天王守仁教授问我是否愿意接受耶稣基督作我的救主,我回答愿意,虽然当时我仍有很多问题不完全明白。不过我认为这就像在数学中,我们得先承认接受一些公理才能开始演算。
上求下索
我开始比较常来教会了。我听讲道并参加主日学。我越读圣经,就越惊奇地发现那些伟大的文学艺术作品中所描绘的人性及人的感情,在圣经里早有毫不逊色的描写;我越听讲道,就越体会到《罗马书》10章17节所说的:信道是从听道来的,听道是从基督的话来的。
但我仍然有不少问题。教会里的兄弟姊妹常常爱强调喜乐。我却会感到恼火 失去了亲人叫我如何喜乐?而且,若有人问我何时受洗礼,我也会感到浑身不自在,好像是要我同一个不甚了解的人结婚一样。事实上,我知道我实在是畏惧与神建立关系,生怕那会限制我的自由,尤其是怕限制我最看重的精神自由。我在这样的思想状态里逗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除了翻圣经稍微快了一点外,其他方面没什么长进。我与神之间仍有着一条鸿沟。我怎样才能逾越呢?我继续求索。
有一天我遇到一位弟兄。我告诉他我才看了一个电影“Shadowland”,很喜欢。他说他可以给我一本C.S. Lewis写的书。作者就是“Shadowland”电影中的主人公。这本书是“Mere Christianity”(编注:中译本《返璞归真》,香港海天书楼出版)我一开始看就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C.S. Lewis的书以“天理与人理”开始,以“新人”结束。96年6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我在读第八章“大罪”(The Great Sin),谁知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C.S. Lewis写到,“这世上有种罪没人能幸免;而且你看到别人有此罪会恨之入骨,但除了基督徒以外几乎没有人能想像他们自己也有同样的罪。这个大罪就是自傲。生活不检点、贪婪、动怒、酗酒等等与自傲比起来犹如蚊叮虱咬。魔鬼撒但就是因为自傲才成为真正的魔鬼撒但。其他的一切罪都源于自傲。自傲是彻头彻尾的对抗神的心态。自傲喜欢的是势力。自傲具有竞争性,所以它生生不息。”顺便说一下,前面我提到萨特的存在主义像一种恶毒的传染病,就是因它迎合着我们的自傲及自我中心而趁虚而入。C.S. Lewis继续写到,“自古以来自傲是造成每个民族每个家庭痛苦不幸的罪魁祸首。换言之,就是这种彻头彻尾的违抗神的心态给我们人类带来所有的苦难。其他的罪有时还使人互相认同:酗酒或生活不检点的人或许能凑合在一起说笑甚至交上朋友。但自傲总是引起敌意 不仅是人与人之间的敌意,而且是人与神之间的敌意。在神面前,你是在与一位任何方面都比你高超无穷的对手较量。你若有自傲,你就不会认识上帝。”
那天晚上,C.S. Lewis的这些话像闪电一样射透了我的心。一刹那间,我看见我所有的罪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只能乞求神的饶恕。静静地,那个旧我开始融化、消失,我的心随即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详。我知道耶稣已来承担并洗刷了我的罪。圣灵已经进入了我的心。他是道路,他是真理,没有他我们就不能到神那里去(《约翰福音》14:6)。忽然间我真正地理解了《约翰福音》3章16节: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自由的境地
我也听过很多见证。圣灵进入每个人心房的情景各不相同。以前听别人描述他们的经历时,我总觉得很玄秘。现在我才知道这种经历只有通过亲身体验才能真正理解,绝非言语所能解释清楚。圣灵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在丈夫去世的一年半里,我每天一早起来便情绪低落,而现在我醒来就盼望着新的一天的开始。我作事比以前井然有序,效率也高,而且喜乐常在。我不但没有体察到任何约束,事实上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自由。《约翰福音》8章32节耶稣说:“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这真是千真万确的。
我们之所以会有痛苦与折磨是因为我们总是期待这个世界顺我们的心意保持我们所喜欢的状态;事实上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按照自己的法则和规律而变化着。我知道,由于我们的罪性,前面的路一定还是坎坷不平,但我已不再惧怕。这样的心态听上去不错,但我知道,如果我当初整天睡大觉,或对万事抱着玩世不恭、麻木不仁的态度,或索性自暴自弃;换言之,若我没有坚持不懈地寻求真理的话,我不会达到这个境界。
不少人会像我一样仍然有许多疑问。我认为有疑问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我们可以互相帮助。神爱我们,他给了我们自由意志。浪子终究会回头(《路加福音》15章32节),因为我们是从神那里来的;就像孩子是从父母那儿来的一样。我们应该倾听我们心中的渴望,否则我们将永远地成为事业、金钱、势力、情欲,甚至孩子的奴隶;尽管你在享受这一切人间之乐时可能会短暂地进入忘我的境地,但你知道那是多么的短暂。
今天,我会说我本人存在的理由及人生的意义在于:第一,认识神;第二,了解神;第三,与神建立关系。我得知第一、二项其它的宗教也在寻求,但全部的三项只能通过耶稣基督完成。所以,任何人只要能从心灵里达到这三项,就能与神接通。
作者来自上海,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化学系生化专业博士,现于肯塔基大学医学中心任高级研究助理。本文由莱城华人基督教会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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