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凯妍
“出师不利”
那是一个难忘怀的圣诞节，也是我在美国的第一个圣诞节。
1997年圣诞来临之际，外子在国内时的一位外籍教师June，邀请我们到她在亚利桑那州的新家过圣诞。外子刚工作不久，两百多块钱的飞机票着实让我们考虑了半天。但想到June是外子的恩师，能到一个美国人的家作客实为难得。于是预备了简单的行李，在12月24日那天踏上了行程。
飞机到了Tucson 市已是下午三点多了。左等右等，却不见June的身影。原来June的新家还没装好电话，联系都靠June在外面打给我们。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焦急起来，心想：“完了！June大概是忘记了。或者她有什么变卦。”没办法，看着飞机起飞、降落，大约等了三个多小时，June终于出现了。原来因一些事情在路上耽搁了“一下”。我那颗吊在嗓门下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用不着在平安夜露宿街头了。
June的女儿有一件行李找不到了。折腾了半天，航空公司的人道歉，答应找到后会尽快把行李送到June家。可她的家还没有地址，June把她家描述了一番。最后说：你不会找不到的，房子是黑色的，就像是巫婆的住所。”哇！她的家到底在什么鬼地方呀！
一再波折
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了。行李堆得满满的，都看不到后视镜了。June 一边开车，一边斟酌要到哪里吃饭，结果还迷了一会儿路。更艰难的就是找餐馆了，因为平安夜大部份的餐馆都关门了。一行人饥肠辘辘，最后找到了一个地方。虽然很饿，可这顿晚餐并没有很香，吃得来美不到半年的我大倒胃口。June安慰我说，这家店的手艺是不太好，但没有别的选择了。
从机场到June家有将近二百英里，至少要二个多小时。在加油站停下来加油时，发现泥地上和路旁灌木丛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雪，十分好看。这景像顿时驱走了我一半的疲劳。我是南方长大的孩子，几乎没有见过雪，也很向往在雪地里玩耍。我抓把抓把着，捏了一个小雪人，然后我们又踏上行程了。
大约深夜一点，我们接近June的家了。这时车子离开柏油大路，拐进了一条泥路。因为下过雪雨的缘故，路上很泥泞，June小心地开着，尽量避开坑坑洼洼。车子以极慢的速度摇摇晃晃地开了约四五英里，突然，车子走不动了，陷在泥坑里了。于是，我们下来推车，结果每人都溅了一身泥，而最后还是宣告放弃。好在离家不是太远了（大约有一英里左右），我们决定背着行李走过去。
我发现越走越举步艰难，最后几乎是步步艰辛。我还以为是自己累了，到家门口才发现原来是鞋子上黏满了厚厚的一层泥巴，每只鞋上都有一磅。抬头观看，房子黑黑的，因为还没装修完毕，外面铺着一层黑色的材料。不管怎样，终于到家了，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后钻进被窝里睡个饱。这下我又错了！首先，房子没有拉电线（因为这里太偏僻了，成本很贵），June是用柴油机发电来抽水的，但不供应电灯。接下来，我们发现水管也出现问题，水出不来了。一切都与我想像中差别甚远，但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力气抱怨了，只想躺下来。
最后是躺下来了，但由于天气转变在意料之外，June没有预备足够的被子，只有几张薄毛毯，我们只好把能穿上的大衣、裤子和袜子都套上，把气垫床吹起，倒在上面。外子一倒下鼾声就呼呼地响起。可我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黑夜在寒冷中显得特别的漫长。
荒漠生活
好不容易迷糊了一下，天就亮了。我才发现我们的房间没有挂窗帘，当我抬头往外一看，整个人就顿时精神起来了。外面是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雪花铺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荆棘丛上，就像是一片棉花地，好美哦！很想叫醒先生，可看他还在酣睡当中，就没有忍心。
起床后，我们找到了抽不上水的原因。是天气太冷了，水管结了冰。只好盼中午天气热一些时，水可以出来。我们只好到半英里以外的邻居家借水。喝水和用水是没有多大问题了，可是上厕所就麻烦了，因为抽水马桶没有水不能工作。好在这里是荒漠，每次方便时到外面找个荆棘丛就可以了。到了晚上，烛光晚餐后，我们就生起了壁炉。然后我们快乐地交换了预备的礼物。我给June礼物时不禁有些尴尬，因为我买的是电杯的杯垫，看来她是用不上了。然后大家围着火炉就开始聊起家常来。我发现，难得过过原始一点的生活也是蛮有趣的。
丢失的行李和陷下的车子都得到了解决，接下的几天我们就能外出游玩。我们到了三十英里外的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还去了冰天雪地的一个山谷，又到了一个有浓厚西部风味的小镇Tombstone。在那我们看了一场表演，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美国移民先驱者的生活：为了自身安全，动不动就开枪互射，充满着血腥味。
我们还在该镇的坟地上看到这么一则碑文：Lester Moore（死者名字），Four slugs（连中四枪），No Less, No More（不多也不少）。我心中不禁很感慨：人的生命真的是很脆弱，不过人死后，真的就No Less, No More了吗？
终于回家
我们在第七天乘飞机返家。因为水的供应问题，我们这六天六夜都没有洗澡，怕在飞机上发出味道来惹人讨厌，June让我们每人在走前淋浴五分钟。
想到快要回家，我就兴奋起来。在这我每天最怕的就是黑夜来临。虽说会生起壁炉，可是火是很贵的，到了要回房睡觉时就不加新柴火了。因此每天晚上我们都穿上所有能穿上的，把自己裹成粽子，可还是在寒冷中半睡半醒。我们自己住的是普通的一室一厅的公寓，家具也很简陋，经过这几天半原始的生活，我忽然意识到那个小家实在是很舒适奢侈。
飞机上外子问我，明年还要不要来，我笑而不语。尽管这几天饱受寒冷，但还蛮充实的。白天饱览美景，晚上大家围炉谈天，不像大多数现代人的生活；白天忙碌，晚上对着电视电脑，反而无法与家人有很好的交流。我开玩笑说：“回家后把电视机换成火炉算了。”
这几天的生活真让我做了许多反省。我想，人真的是很脆弱的。试想，若现在没有了电灯、电冰箱、洗衣机等等，日子可能就过不下去。可我们小时候，家里也没有这些东西呀。人用“聪明智慧”造了许多东西，结果就变得很依赖，没有它们就活不下去。但人还很骄傲，自以为了不起，以为靠自己能战胜一切。恐怕许多人要等到那一天，大地都要过去，一切都不复存在时，才会放下骄傲，悔改归向神。
作者来自中国，现居美国加州河滨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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