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桌子

毕业后的薪金，让我这个前三十年一直苦守寒窗的人，领略到什么叫购买力。

 

 

 

文/一　乐

 

 

小时候，对自己的玩具和衣物很有感情。丢了一件玩具，会哭得像个泪人。不是因为心疼物件，而是对玩具恋恋不舍。东西用旧了，想起它忠心耿耿地“侍奉”自己多年，就总也舍不得扔掉，内心的感觉如同不愿摒弃忠心的老友。当博士毕业，将使用了五年的老爷车最后卖掉之时，也没忘了向买主叮嘱一声：“Take good care of her”（好好照料她）。

是我有情，还是物件有情？我常常暗自揣度。这个看上去冰冷的世界，难道真是有情的？

毕业后的薪金，让我这个前三十年一直苦守寒窗的人，领略到什么叫购买力。手头宽裕起来，花钱便开始大方。望着琳琅满目的新家具，浑身上下感到一种主宰的力量。

一个晚春的下午，朋友们来家聚餐。那套用了四年的旧餐桌椅，被自然而然地请到了后花园。朋友围坐一圈，海阔天空。

傍晚，朋友们散去，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根据天气预报，夜晚还会有大暴雨。锁门的时候，我想起了那套旧餐桌。

“要把它搬进来吗？”又一想，“用了那么多年，还要它干什么？淋坏了就扔了呗，反正垃圾工人会到家门口收垃圾。”

那夜，我睡得很香。

第二天下班回家，发觉妻的脸色很难看。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把餐桌搬回来？雨下得那么大，今天太阳一晒，都变形了。”妻不客气地责怪着。

“咳，用了那么多年了，坏了就扔了得了。”我觉得顺理成章。

“虽然用了很多年，还是好东西。我们送给新来的学生都可以。挺好的东西，都毁了。”妻不依不饶。

我试图找理由继续辩解。妻不听。

“那张桌子忠心耿耿‘侍奉’了我们这么多年，你就一点也不爱惜。”妻的声调都有些颤。

我哑然了。想去看看那张老桌子。

桌面已经略略弯曲，显出一个浅浅的U型。抚摸着冷硬的桌面，我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负罪感。望着变形的餐桌，似乎听见它在对我哭泣、抱怨。

“虽然用了很多年，还是好东西。我们送给新来的学生都可以。挺好的东西，都毁了。”妻子的话回响在耳畔。我羞愧难当。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变得这么浪费，这么无情？”我不断地问自己，一面仔细而怜惜地将餐桌收到地下室，知道他再也不会恢复原样。那夜，我辗转难眠。

问了三十年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是我太多情，还是物件亦有情？”

“我挣了钱，就可以随意吗？”

Divine Providence （神的供应）－－学过多时的神学教义，像一道温暖的光，射进心田。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上帝给的。这一切的后面，是上帝那双慈爱的手。他供给我一切的需要，我使用的每一个物件都在传达上帝的爱。“我的钱”不能使我成为主宰，更不能给我浪费的理由。

见物如见人。从自小惜爱的物件上，我深感上帝之爱。心中一下豁亮起来，不再困惑－－我原来至终情有所归。

轻吻一下已经熟睡的妻，我向上帝感恩，认罪。

那夜，我睡得很香。

 

 

作者来自北京，计算机博士，现住美国俄亥俄州，是网络基督使团（www.ccim.org）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