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凡是有消息，都是来告他状的。
文/窦铁荣
以前我和太太一直自我标榜是最民主的父母（至于儿子怎样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信主以后才明白，这是上帝对一个家庭最最起码的要求，个人是没什么好吹嘘的。儿子是上帝寄养在我们家的人，他是个自由、独立的人，是上帝对我们夫妻，对我们家庭特别的恩赐。孩子给我们带来欢乐，让我们有牵挂。但最重要的是，通过他，我们学到了一点，那就是爱，上帝给予我们的爱。同时，我们又常常从孩子身上，比照出自己对这份爱的亏欠。
我们在波兰工作，开始几年孩子留在国内。他在上海感觉特别自由，踢球、玩乐、升学、得奖，开开心心根本就想不到我们。当我们埋怨得不到他的消息时，他就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想想他轻描淡写的这句话也满有哲理，世界上凡是发生坏消息，各个通讯社抢着报导。再说他小时候，凡是有消息，都是来告他状的。无奈的我们常常只能用这句话相互安慰。不过他一旦遇到困难、苦恼、病疼、孤独，就会喊老子叫妈妈。我们赶紧为他张罗安排，排忧解难。
仔细想想我们自己不也是这样么？顺利的时候比如庆祝、聚餐、度假、旅游，一开心也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一旦擦破一点皮、受了一点气，就会妈呀妈呀地立即报告。再想想自己身为基督徒也只有在遭遇困境、面临危难时，才切切地呼求上帝。我们的天父就像我们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只要寻求，就给。我们爱孩子，上帝爱我们，一模一样。而且，为了不让上帝埋怨我们，祷告不可少。
我们孩子在上海考取了很好的高中，不愿意来波兰读书。说是在国内考大学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在于去哪一家名牌大学。但我们清楚波兰的那个学校对他来说更加好。我们没有强逼他，只是通过各种办法说服他，包括“家庭”王牌，孩子只得勉强转学。到波兰两年以后他才真体会到我们当初的爱心。
对照自己，其实也是那样。记得五年前钟桂雄牧师来探望我们。为了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他一个人言语不通，路途陌生，再加上送车的一位姊妹搞错站名，费尽周折。我们去接他，下半夜转了几百公里才会面，大家都非常感动。当时我服务的公司正让我筹办一家工厂，雄心勃勃的我，竭尽全力为此工厂的运作操心。但钟牧师说这种产品上帝不祝福，让我好好考虑。我找出种种理由与他狡辩。但是五年下来，我就像在旷野兜圈子，白白地耗心耗力。我才意识到，上帝早就看得非常清楚，他知道在哪儿做什么，对我来说更好。我们的天父爱我，没有强逼我，但是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让我重新择业。
孩子要去美国念书。当时我们没有去过美国，印象中那儿是腐朽堕落、暴力充斥的社会，那段时间电视上连连报导美国校园枪击案，我们非常担心。有牧师告诉我们，将孩子交托到上帝的手里，是最保险的办法。当时我们听是听了，但为不知道怎么做而担忧。我们意识到，孩子是个独立的人，上帝爱他，也赋予了他信仰的自由，我们不能强迫他，要等他自愿去叩门。
孩子赴美上学前的半年多里，我们一直在焦虑地等待孩子受洗的时机。波兰华人没有常驻牧师，偶然有传道牧师来，孩子又不在。直到临上飞机前一天，天父安排一位神学院刚刚毕业的传道人来此，几分钟里就解决了困扰我们夫妇许久的难题。那位传道人刚刚到华沙，而孩子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能够凑在一起的时间就一个多小时。事后我们才看清楚，上帝有他的时间表，精确得让你不得不服。我知道上帝爱我们，而我们却没有完完全全地交托。上帝就让我们为此烦恼，但他不误事。
最近送孩子去美国上学，回来总觉得乱七八糟，好像少了什么，又好像多了什么。仔细想想确实是，身边少了一个结实健壮的儿子，心里多了一份绵绵不断的牵挂，人不乱才怪呢。回想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我作为父亲与他的关系，再比照上帝和人的关系，心就渐渐平静下来。慢慢从这乱中体会到，这就是爱，这就是人生。我们的爱，没有成为孩子的羁绊，而上帝的爱，更使我们自由。
作者来自上海，现住波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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