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素贞

 

 

 

自小便十分爱哭,虽然憎恶惹自己哭的事物,却喜欢哭时那种抽心断肠的孤独,看出来的世界飘忽凄迷得如抓不住的烟雾,似乎也只有那一刻,才能躲进完全的孤立中,单独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哭完一场,整个人也就清新了。

有人说,女人哭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怜。梨花的模样儿,从来没机会欣赏过,倒是路边的野花野草一旦挂上几颗若有若无的露水雨珠儿,凄凄艳艳的也真能惹我流连一阵子。只是,若以此来比作女人哭时的美态,可真有点儿风马牛不相及,叫人摸不着头脑。就拿我自己这个名符其实的女人作实验吧,即使在“十八无丑女”的黄金年华,哭起来还是丑极,眼球充血,睑皮浮肿,鼻子嘴唇红肿发胀,加上一抽一搐时鼻孔扩大,鼻涕上下起落,镜前左顾右盼,硬是挤不出半点美态来。

在“唯美”的大前提下,对眼泪开始节约吝啬,在人前更是奴家有泪不轻弹。偶然诗情画意起来,也会独步林间,听一曲柴可夫斯基极度扇情之作《垂死的天鹅》,刻意地让淡淡愁思,调拨出个泪眼濛濛。

日子过多了,猛然醒觉到,心动而泪涌之情形似乎已不复,这可不是明显的老化现象?赶紧搜购音乐、诗集什么的,力求使思维感性保持细腻敏锐、泪腺不退化。不意去年四月间,在“哭”的学问上,竟有了新的突破。

耶稣受难节本是年年如是,记念主的死,省察自己,默想主爱,与主的关系能更进一步。那天的程序却是从“零”开始,先抛开一切世俗的烦扰,喜与愁、苦与爱,挪出心灵的空间,等待他走进自己的心灵世界。安静的琴声中,读完了〈三十三岁〉这篇文章,基督的一生,化作一股激流,势不可当地涌进我心灵中从未开发的旱地。就在那一刻,透过他的来临,我看到了卑微的我,污秽与圣洁蓦然邂逅……怆惶退避间骤然而来的荣宠,迫使我要跪下来。下跪的迫切感原来可以来得那么理所当然又义不容辞,还没走到圣餐桌前已是泪流披面,没有激情,没有悲怆,更不容分析。只有他的同在,他的体谅,他广阔无比的接纳与宽恕,填满了我生命中的每一个潺涧,每一回亏欠。他的完全竟成了我的完全,我因他而成为完美。

礼拜完毕抬起头来,遇到的是一双双温柔湿润的眼睛,盛载着感激绵绵。我知道了!主啊!让我哭吧!

 

作者来自香港,现居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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