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

 

 

 

文/白玉

 

 

 

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她想拿掉这个孩子……

她没有耀眼的学位,也没有丰硕的成果,没有响亮的称谓,更没有腰缠万贯的资产,甚至她连英文的二十几个字母都记不全。她作为一个陪读(其实什么也不会读)的家属,出国的第一年是很辛酸的。

她住过唐人街,平生第一次被众多蟑螂困扰得夜不关灯才敢入睡;她住过地下室,暗淡的光线使她昏天黑地不分昼夜地“冬眠”;她做过家庭工,每周一次仅25元加币的收入却为找到了自我价值而感到欣慰;她当过保姆,三四个男女孩子蹦跳欢叫的吵闹声至今令她发怵;她常常“装疯卖傻”,因为语言的障碍使她听不懂对方的意思而只会“傻笑”,或驴头不对马嘴地回答“yes”;她乘错过车,误买过东西……第一年,是那样的不堪回首。然而也正是那一年,她认识了耶稣。

七年前的四月,温哥华的天也亮得这么早,鸟语花红也是这么诱人。她带着已五岁的大女儿来到这里,与分别八个多月的先生团聚。清澈的天空,碧绿的草地,曾给她带来一些幻想和新鲜感,但很快就被没有工作的失落感,远离亲人的思乡感,语言障碍的痛苦感,以及生活水平的落差感所充满。在那种怨恨、懊悔、沮丧、气恼同时占据她的身心各处时,她怀孕了。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她不好意思向周围人宣布这一“大好”消息。以至于雇她做清洁工的女主人在孩子出世以后还惊异“没看出她有身孕”,以至于孩子已入了户口才通知大洋彼岸的双亲。她不想保留这个孩子,因为她的先生每月只有微薄的奖学金,扣除学费、住宿费,所有的花销只能在二三百元内打转儿。

她想拿掉这个孩子,因为她(他)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忧虑和不安。然而由于医疗保险的缘故,她不舍得自费百余元做“人流”,这就意味着不得不拖延小生命在腹内的生存时间,直至入境三个月拿到医疗保险后再考虑。她跑步,跳高,拔河,打排球……欲使腹内的胎儿自然流产,从而两全其美地解除“忧患”。

胎儿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她也经历了严重的孕期反应的折磨并渐渐适应小生命的存在。但她仍未打消放弃这个小生命的念头,因此当医疗保险一生效,便预约了“人流”门诊。她的家庭医生是个基督徒,虽然没有强烈要求保留这个孩子,但态度明确地说他不做这类手术,也不主张她做。几个来往密切的基督徒朋友得知消息,纷纷用圣经的话语劝导她,指出神所赐的产物并非属于自己,我们没有权力扼杀神造的新生命。“这种做法与杀人犯没二样”的说法深深扎痛了她的心。从不曾触犯法律的她哪里承担得起这一罪名?她很矛盾,“不信神,不信鬼”的理念只有让她在自我挣扎中辗转,在毫无依靠中度日。

做“人流”的时间终于挨到了。在这前一天,医生小心谨慎地将为次日“人流”准备的药物施放进去,然后是等她签字同意。不知为什么,那一会儿的她,心像撕裂了一样地难受,毫无勇气去看一眼要签字的表格,止不住的泪水如泉涌出。她泣不成声,她不能自控。为将被扼杀的小生命悲哀?还是为自己的痛苦决定后悔?正在向护士询问情况的先生不明何故,慌忙问她哪里不适?医生护士也惊恐万分,以为刚才的工作有什么误差错漏。她只顾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这样抽泣了大约四五分钟,她才断断续续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当紧张空气稍有和缓之时,医生马上说要立刻取出已放入的药物,不然事必成真了。经过半小时的折腾,那个可怜且存活力极强的小生命就这样被保留下来了。至今她也说不清当时有什么特别的感动,更不会发出“圣灵与我同在”的赞美。但从她女儿六年多的成长过程来看,她承认,是上帝挽救了女儿的生命并保守她健康发育。

胎儿是留住了,但她的心仍难以平静,她虽参加查经班的活动,却没有学会交托的功课,整日处在忧虑、烦恼之中。为证实自己不是一个吃闲饭的人,她开始每周五个小时的家庭清洁工作。或许因工作的劳累?或许因心情的压抑?或许因曾经用过“人流”药物?或许神的美意?小生命“迫不及待”,于六个月一过便先出现胎盘早剥,继而造成羊水早破,不足七个月时就早早地出世了。820克的体重,33公分的身高。虽未打破温哥华儿童医院早产儿不足月天数的记录,也称得上罕见了。由此,这个过早出世的小生命在医院住满五个月才回到父母身边。正是由于小女儿的早产,让她在最困苦无援时体会到了神的存在,从此一颗平安的心充满了她。

神的大爱从未远离她,只是“无神”的控制器操纵着她闭锁的心门时,她不曾感觉到。小女儿的过早出世,让她感受到了神的大爱的高深。她不会忘记,有多少基督徒朋友为她的女儿献上祷告,有多少主内弟兄姐妹伸出不求回报的手,从家用的床、桌、柜、沙发,到孩子的衣、食、住、行用品,无一不援助。金钱的资助,物质的援助,精神的安慰,只有亲身经历过大难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爱是多么的及时,那爱是多么的温馨,那爱是多么的难忘。

海外中国留学生查经团契(海外中国人查经班的前身)是她信主的摇篮,每月两次的查经活动使她在基督徒中充分享受爱的甘甜。温哥华圣道堂几位姐妹的关怀带领,是她信主的动力,让她在小女儿生死未卜的紧要关头,经历了一刹那的感动而决志信主,并于出国一年后的复活节受洗。第一年,从人的角度去看,走的实在是艰难。然而回首往事,哪一步不是在主的慈爱呵护下迈过?

如今她的小女儿已经六岁多了,从在母腹中经历的神的挽救,到出院后在摇篮里便开始参加的各类崇拜及查经活动,她无瑕的心灵中始终有一个至高无尚的神。当母亲与父亲呕气闹离婚时,她流着眼泪向主祈求,希望爸爸妈妈和好;当母亲将钥匙忘在屋内,而父亲远去美国开会无法进屋,千方百计终于打开房门时,她轻松而有把握地说:“我祷告了,上帝会帮助你。”当母亲犯愁她的感冒逐渐加重而束手无策时,她提醒:“祷告呀,妈妈,为我祷告!”一时间,母亲每晚必跪在床前为她祷告才被放行。

更令人感动的是,有一次母亲问她:“如果妈妈死了,你怎么办?”她便说:“我就哭,天天哭。”“哭也没用呀!”“我就祷告,求上帝让你活过来。”多么单纯的信!凭着她的信心,上帝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帮助,也将是她一生的仰望……

这里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熟练引用的经文,但这是一个见证的实事,因为“她”就是我。

 

作者来自河南省,现住加拿大温哥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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