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墨
记得小时候，在乍暖犹寒的冬天里，放学路上，远远看着家中房屋腾起的烟缕，是让人温暖的事。小小的我，对这座房屋充满了信赖，确切地说，是对不辞辛劳养育我的父母充满了信赖。我记得，有一次感冒发烧，父亲夜里冒着大雪去诊所为我拿药，那时便觉得家就是在这个寒冷之夜唯一可以让我感到温暖的地方。多少次，妈妈早早起床，摇醒睡得酣甜的我，告诉我煮了热腾腾的红薯粥，起床别忘了吃。
家是有恩典的地方，我可以不用敲门，不看任何人的眼色，可以安心地吃饭、睡觉。这样的童年往事，每每忆及，都是甜蜜而快乐的。
父母养育我长大成人，父母的爱让我无以为报，他们也不求回报。这种白白给予，不求回报的爱，也是我对“恩典”一词最初且朴素的理解。
我曾是个缺少恩典的人
随着信主年日的增加，我意识到，恩典对于一个服事主的仆人来说，我们能不能给出恩典，关乎侍奉的果效。以传讲恩典著称的柴培尔（Bryan Chapell）牧师，刚开始牧会的禾场，是一个因经济危机而遭受重创的采矿和农业社区，他所牧养的教会历史悠久。他带着热情走入禾场，却很快发现，他没有准备好如何服事这一群体。
他写道：“矿山在关闭，农场在死亡，但罪恶却没有。随着工作和收入的锐减，家庭问题激增。我以为我知道该怎么做。有了圣经文本的清晰解释，我会对那些试图用上瘾、虐待来治疗痛苦的人大吼一声：‘不要再犯罪了！’久而久之，‘不要再犯罪了’成了我的常用语，我自己都受不了了。我对我的妻子说:‘我去传道并不是为了伤害别人，但我每周日站在讲道坛上就是为了伤害别人。’只有当我也感到绝望时，我才对一位成熟的牧师敞开心扉，教我读圣经，不是把它当作一本简单的规则手册，而是把它当作上帝对绝望的救赎的启示。如果我们能看到上帝如何拯救那些无法自救的人，每一页都有恩典的灯塔。当我开始看到恩典时，主给了我盼望，让我与绝望的人们分享，与我自己绝望的灵魂分享。这样的盼望会唤醒你在基督的爱中生活的欲望，并且通过耶稣得着信心。”[1]
柴培尔认识到，作为传道者，我们的工作是让人认识罪，但我们的工作还没有完成，直到我们传讲恩典，并活出恩典。许多时候，我可能在某一个特定时刻体验到自己有一颗恩典之心，并向他人给出恩典。但内心深处，我知道实践和维持恩典的心，过着真正有恩典的生活，其实困难重重。
我曾是个缺少恩典的人：对妻子吹毛求疵，对孩子万般挑剔。以为自己手握真理，可以指使人按照我的方式活出美好的生命。但这样的方式，常带给人的是定罪和指责，从而伤害着我身边所爱的人。一个挑剔的人拥有一百台纠察他人之错的显微镜，却没有一面照看自身之错的镜子。我在显微镜里看到的可能是一个毛病众多的人，但上帝看到的是一个需要被恩典建造的人。他们需要恩典，正如我也需要恩典一样。
罪若不苦，恩典也不甜
有一次，一个法利赛人邀请耶稣去他家吃饭。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溜进来，走到耶稣面前跪下，抽泣着，眼泪滴落在他的脚上，然后用长发擦干。她打开一个香膏瓶，把那价值不菲的香膏抹在耶稣的脚跟上。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这个法利赛人嗅了嗅，开始厌恶起来。不是香气太上头，而是厌弃女人奢侈的做法。耶稣当场讲了一个小故事。两个人欠债主的钱。一个欠五十两银子，另一个欠五两银子。两个人都还不了钱，债主取消了两个人的债务。耶稣问西门：两个欠债的人哪个更爱债主呢？法利赛人西门说：我想是那多得恩免的人。（参《路加福音》7:36-50）
有时，我们可以像法利赛人一样，对犯罪的女人避而远之。许多人幸灾乐祸般地想看这个女人如何心碎。耶稣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所犯的罪，却愿意饶恕她。她对人已经失去了盼望，使她引颈企盼的是一位愿意施与恩典的主。施恩的耶稣让这个曾经无恩的女人看到了活着的希望。女人罪得赦免，泪如泉涌，心被恩感，于是选择毫不吝啬地回应主的恩典。
当我重读这段经文，我想到，我们真正爱的程度与我们为巨额债务被取消的奇迹感到震惊的程度有关。正如耶稣所表达的，如果我们认为自己只得到了一点点饶恕，我们就只会得到一点点爱，一点点快乐，一点点感恩。我们可能在物质上很富有，但灵里却是穷光蛋。只有那些深知自己罪之深重的人，才能在得到恩典后，去毫无保留、没有顾忌地赞美上帝的恩典。罪若不苦，恩典也不甜。那女人尝过罪的苦头，却最终尝到了恩典的滋味。
阴郁日子里的恩典
今年妻子生病住院几日，我被突如其来的疾病扰得不适应。平常日子里的热情，很快就被糟心的事扑灭，心里沮丧、难过、不安。只是接下来发生的许多事，让我看到，即便阴郁的日子里，也隐藏着他的恩典。
夜晚，医院安静了许多，我来到偌大的医院大厅内，坐在长椅上祷告，而后才得以渐渐旋松了心中紧固的螺丝。身心虽然疲累，但祷告后转而又觉安慰，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渴望上帝的同在。心中也被提醒，当我因为疾病而埋怨上帝以及感到不安时，我就失去了感恩的心。常言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圣经更没有否定人要经历患难：“人生在世必遇患难，如同火星飞腾。”（《约伯记》5:7）。在医院这样 不容易感恩的地方，更是难得的操练学习数算恩典的机会。
在医院的祷告中，经历了上帝在这几日的恩典，比如，教会弟兄姐妹帮忙照看孩子，让我少了许多顾虑；秋日倾斜的日光照进病房，心里明亮了许多；温暖的食物气息，顿然使我感受到天父赐给日用饮食的恩典。上帝也让我们遇到那些同受患难的人，并去安慰她们，这也是出人意外的恩典。
多年前，妻子怀孕的时候，我们在医院遇到一位孕妇。这位女士已经怀孕六个月，胎儿健康，她却仍执意选择堕胎，因为她已经生了两个儿子，本想第三胎要个女儿，结果查出还是儿子，于是就选择弃掉这个孩子。听来让人不寒而栗。想到自己，并不是比人强，或者比别人更有爱。如果不依靠上帝的万般恩典，我们也是那凭着己意，胡乱做选择的人。
春雨润物，恩典润我。当我的生命里没有活出恩典时，生命便会干瘪贫瘠。父母爱我，那是因为我是他们的骨肉至亲，因此会心甘情愿地付出。如果没有圣灵的感动，我们这样常只顾自己需要的人，不会额外付出时间给生命中没有多少交集的人。
有时不禁会感叹，我们知道太多的圣经真理，为何仍然没有得着丰盛的生命？仔细一想，是因为不肯花代价活出这样的生命。上帝的恩典是主动的，是乐意赐予的。这恩典不会因为早晨忘记祷告，就会在这一天中消失。
当主再来的那一日，他问我们的问题也许不是我们是否完全抛弃了罪，而是我们是否靠他的恩典活过了这一生。他喜悦我们去回应他的恩典，好使我们可以成为给出恩典的人，成为他喜悦的儿女。
注：
[1] Bryan Chapell,Daily Grace: 365 Daily Devotions Reflecting God’s Unlimited Grace, Salem Books ,2022.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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