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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结婚后，参与教会事工之余，我也开始做一些笔译，赚翻译费补贴家用。单身时，我从来没觉得生活与金钱有多少必然关联，我对生活的想象就像孔子对颜回的称赞，“一箪食一瓢饮”，也不亦乐乎。
但要做到这么洒脱好像在这个时代特别不容易，这不是说我不能忍受萝卜白菜的日子，而是希望家人过得更好。使徒保罗在传道过程中坦言自己不愿累着教会，而选择以织帐篷为生。所以我也有意效法。
但对于一个非英语专业的人来说，要做笔译真是隔行如隔山。我大学时候念审计专业，短暂工作之后，为读基督教教育，来到东北，之后在东北安家，所以要在家选择一份时间自由的兼职。为此，我尝试过很多渠道，在祷告和摸索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做笔译。
当然，面对这个我从来没有尝试的领域，我是很畏惧的。我在微信公众号了解到一个付费兼职群，而且群主好像还是基督徒。群主告诉我英语六级就可以接到单，我踌躇再三之后，还是选择加入了。在等待十来天后，很感恩的是，我真的迎来了第一笔笔译订单：翻译一个汽车公司的PPT。几万字内容，只给我很短的时间，在请教同学之后，我结识了一个翻译小能手：Deepl。
这个翻译软件生成的结果是相对准确的，也没有什么语法错误，对于不好处理的文本，只需要稍微调整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利用它我很顺利地完成了单子。提交之后，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就像偷了东西生怕被发现似的。雇主收到文件，没有任何异议，且在随后结清了款项。让我信心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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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虽然数量不多，但我也陆续接到了一些笔译订单。每一次，我都先打开Deepl。张先生会在一旁说：“Deepl又要开始忙咯！”渐渐地，我使用Deepl越来越熟练，包括保存一些术语库、翻译结果选择、调整源文本的语序，来帮助Deepl理解文意，等等。Deepl好像变成了我的一个亲密朋友，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由此我对自己的翻译能力越来越自信。
可是好景不长。AI的出现也需要一些“修正AI”的力量。越来越多的翻译工作需求结合MTPE（机器翻译后编辑 Machine Translation Post-Editing）和HT(人工翻译Human Translation)。
在长久依赖Deepl之后，我连很简单的单词都开始拼写错误。因为MTPE和HT都要求只能人工拼写输入，不可复制，更加不可与各大翻译软件上的结果雷同。而且，还有一个很糟糕的结果是，我的文本翻译水平并没有得到提升。
一个明显的表现是很多我新接触的翻译公司给我发来测试稿，我都不能通过，而且有些负责任的翻译公司还会把测试稿的修改结果返回给我，我犯的尽是些低级错误。随着雇主的要求不断提高，我也越来越难以维系这份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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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反思自己对AI的使用了。确实，AI会给我们提供很多便利，但我所掌握、真正存在脑袋中的知识，以及学以致用的经验，或许是更为重要的。AI或可偶尔使用，它生成的结果却并非百分百精准。
如果我真的对于笔译有兴趣，而且希望有所进深，只借助AI工具肯定是不行的。本来，语言就是很难琢磨的东西。相同的语句可以在不同情境表达不同意思；表达同样意思的语言也可以用不同方式，使得美感完全不同。
有了AI，我们恨不得占有全世界的知识，无论是艺术的、金融的，抑或是工程的。AI的使用反映了我们对知识的掌控欲。仿佛不知道这些讯息，就会落伍于时代。但其实，真正对我们有益的知识，或许并不多。偶尔听到有翻译老师表达这样的建议：如果我们的翻译工作者可以深耕在一个具体的领域数十年，真正熟悉并享受自己所翻译的，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是啊，我们急匆匆地阅读，急匆匆地翻译，急匆匆地出版，以至于有时候连错别字都没检查出来。但是那些“效率为先”的工作者以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不影响阅读。回想以前的翻译大家，他们遣词造句、慢慢回味、谦虚发问的钻研的精神，如今似乎已是凤毛麟角。
其实，我以前不喜欢越多越好，越快越好。我更喜欢安安静静地捧着一本小说，在阳台上晒着太阳，慢慢品读。体会字词之间的情感，有时候还会跟着一起欢喜或悲伤。现在，这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一方面，各种事情堆积在一起，闲暇成为奢侈；另一方面，这样的心境也没有了，偶有闲暇，也变成了无聊的消遣，被手机的各种资讯填满。
我想，AI确实为我们提供了生活上的方便，但不得不面对的是：AI也塑造着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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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木心的一首诗《从前慢》，诗中写道：
从前的日子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如果，我在这里讨论如何更好地体会语言的美，如何更加严谨做翻译，我肯定是没有资格的，因为即使现在，我仍然只能勉强算是入门级。
但我想说，很多有价值的东西，会被我们以为有用的那些资讯所驱逐，就像经济学里所说的“劣币驱逐良币”一样。我们如饥似渴地阅读很多资讯，来丰富我们的头脑，然而却忽视喂养我们的灵魂。当我们不再探究人生的意义时，生命就陷入彷徨。
这如同某位主人家里有很多不值钱的旧衣服堆放一屋子，是主人根本穿不过来的。但总不舍得扔，结果整个屋子都变成垃圾堆，不再像一个体面整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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