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璩
一.美国历史上可悲的一天
1995年10月3日加州时间早上十点钟,全美国都在屏神静息的等待着,好像整个世界都暂时停摆,要听听洛杉矶法庭关于辛普森(O. J. Simpson)双尸谋杀案的判决。当庭吏宣布陪审团“无罪”的判决时,全美国忽然分裂成两个世界。电视画面非常戏剧性的捕捉了两种极端的反应。黑人世界立刻爆发出一个狂欢的场面,认为正义终于得到伸张,一个黑种弟兄幸运地免除了一场牢狱之灾。相反的,白种人却好像遭受了电击一样,在电视机前呆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在他们眼中残酷的凶手就这样被释放了。有的人流泪,有些人愤怒难当。当我看到晚间新闻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同时出现在荧幕上时,我的心冷住了。忽然之间,我感觉到,美国社会退步了一百卅年。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是非、什么理想,都不关紧要,你的肤色决定一切。姑且不论这判决是否公平,这个反应活生生的暴露了美国今天种族问题的严重性。这件事情发生在民权法案实行了卅年之后,是一个几乎无法想像,又不能不面对的真实。
这一个“世纪大案”历时一年半。洛杉矶县政府花费了九百万美元,O.J.的律师费也在七百万元之谱。这是美国历史上花费最高的凶案。美国社会所付的代价更是无法估计。这个案子告诉了美国人,在法律面前并不是人人平等的。肤色可以造成区别,金钱可以造成区别。正义是可以用钱购买的!许多人对维系社会治安的刑事制度产生了信心的危机。
更可怕的是辩方律师柯克兰(Johnny Cochran)所打的种族牌,柯氏是“黑色回教”的信徒,在审判最后几天,他出入都有“回教国家”(Nation of Islam)成员的保护。这“回教国家”是一个反犹、反白人的种族性、政治性与宗教性的杂烩组织。在作结语的那天,他别上一个“大卫之星”胸针,引用希特勒残害六百万犹太人的历史来影射佛曼(Mark Furhmann)警官。他向陪审员呼吁,这整个案子都是洛城警局对黑人的歧视和陷害。他希望陪审员拿出勇气,向历史、向美国宪法交代。用这个案子的审断给全美国传达一个信息。虽然他的煽动性的讲词遭到美国犹太人的反感,但却在黑色人种中引起很大的共鸣。有人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以作黑人为荣。”可笑的是,这位被柯氏形容为受白人迫害的O.J.事实上是一位从来不与黑人认同,只喜欢与白人上流阶级打交道的有钱大亨。更可悲的是,种族牌并不是柯氏发明的,他所以把重点放在挑起种族仇恨是因为他知道这张牌非常的灵。我也相信这些陪审员事后所说的,他们的决定“与种族无关”。这十二个陪审员有九位黑人,两位白人和一位西班牙裔人(美籍墨西哥人)。经过一年半的审案,他们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作了决定。(虽然两个白种人认为O.J.有罪,但因大势所趋,并没有坚持。)可见他们的成见是已经内化,是已经到不自觉的地步了。洛城屡经风波,从1992年金洛地(Rodney King)审判引起的暴乱到今天,种族紧张并没有减低。警局里又居然会有佛曼这种白人优越主义者存在更是匪夷所思。
O.J.宣判并不是一个孤立事件。以前的南方,总有牵涉黑白的案子,白人多数的陪审团往往会坦护白人。近年来,风水轮流转,经常有黑人陪审团维护黑人的事件。最近有一个名词叫做“抵消”(Nullification)就是这个意思。照美国法律,所有刑事案陪审团要全体通过才算数。所以只要一个陪审员持反对意见就会造成审判流产(抵消)。最近有一个贩毒案子,毒贩是黑人,证据俱全,陪审团九白三黑,三个黑人都不希望判黑人有罪,“因为已经有太多黑人坐牢”,就都坚持反对有罪的判决。于是这个黑人就没有被判刑。如此一来法律解体,这种社会走向是非常令人耽忧的。
二.民权运动的历史演变
我们都知道美国种族问题其来有自。南北战争的结束只不过是解放了黑奴,并没有解决社会上与经济上的不平等问题。1865至1877年的“重建”(Reconstruction)时期,第一次给黑人基本的公民权的保证。1875年的“民权法案”(Civil Rights Act)第一次给予黑人在学校之外一切公用设施的公平使用权。但因种种原因,这些权益却一直没有受到普遍的尊重,这情形在美国南方尤其严重。
真正第一次消除歧视是在第二次大战的时候,国防工业取消歧视,再来是战后军队的合编。在1940年代的后期和50年代早期,美国“全国促进有色人种协会”(NAACP)开始有组织的在美国最高法院进行诉讼。1954年5月17日,最高法院作了一个历史性的判例,这就是堪萨斯州托匹卡镇(Topeka)的“布朗对教育署”(Brown VS The Board of Education)的案子。最高法院判定,黑白分离的学校会造成教育机会的不平等,因此是不合宪法的。尽管如此,这个判例还是受到南方白人强烈的反弹。
到了1955年,一位名叫派蕾莎(Rosa Parks)的黑女人因为在公车上拒绝让座给一位白种乘客而违法,遭到逮捕。黑人活动份子成立了“蒙城改进协会”,公推镇上一个名叫马丁路德的金牧师来领导杯葛大众运输系统,于是这个抗议行动与黑人教会产生了一个历史性的结合。金博士把一个自发性的、局部性的种族抗议行动成功的转化成了一个大规模的社会正义的抗争。这个抗争行动经由他创立的“南方基督徒领导会议”(SCLC)为主导和道德基础,从1957年到1960年把运动推广到南方的北区和边区。对消除学校的隔离,和公用设施的歧视达到了一定的果效。可是对大南方还是束手无策。
到了1960年,一个在北卡新设立的“学生非暴力团队”(SNCC)用静坐示威的方式来抗议学生食堂的隔离政策。金博士师法甘地的非暴力示威运动很快的就传到了全国,迫使百货公司、杂货店、图书馆和电影院取消隔离。这期间在10月发生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金博士与33名学生在他老家亚特兰大因为静坐示威被逮捕。虽然大家都得到释放,金博士却被判刑,理由是因他违反了一个轻微的技术性法规。这个案子受到全国的注目,许多人担心他在狱中的安危,到处求告。艾森豪总统拒绝干预,后来是因为总统候选人甘迺迪的求情,金氏才得到释放。黑人社会因此对甘氏由衷感激。八天后甘氏以极小差数当选为美国总统,黑人票源的影响很可能产生了决定性的效果。
一般人弄不清楚为什么推动民权改革会这么困难。事实上因为美国各州的州政府有相当大的权力,而且是受到宪法保护的,联邦只能对跨州企业有干预的能力。一个公共设施如果其使用权超过州政府的管制,联邦才有权力约束。联邦还有一个武器就是它可以控制所有需联邦补助的机构,或与联邦作生意的机构。所以民权运动争取的对象一向有地方和联邦之别。
1960到1965年是以金博士为领导的民权运动的全盛时期。“种族平等同盟”(CORE)在1961年5月派出了“自由骑士”(Freedom Riders)到各州去运动,希望消除一切与跨州运输有关的隔离政策。到了9月,黑色和白色学生一共有七万人分布在廿州和一百多个城市如火如荼的推动改革。其中大约有三千六百人遭到各地方政府的逮捕,但他们的行动却引起了举国的注目。民权组织在1963年8月在华府举行盛大示威,把这个运动带到高潮,也带进了美国人的起居间。在这里,金博士站在国家纪念碑前,面向廿万热血的群众和全国电视机前的民众,发表了举世闻名的演说:“我有一个梦。”他的讲词充份表现了基督教的伦理价值和思想形态对这个时期民权运动的影响。
虽然甘迺迪没有成功推动立法,但在他逝世以后,以议会运作起家的詹森总统却成功的使国会通过了“民权法案”。1964年7月2日是美国民权史上的大日子,这也是世界上最彻底的民权法案,这个立法的用意是在消除因种族、肤色、宗教和国籍背景所产生的一切歧视。法案第一条保障了平等投票的权利、消除了长久以来加在黑人身上不合理的限制。第二条禁止所有跨州企业与设施的隔离措施。第七条禁止所有跨州企业或与联邦作生意的公司、工会、学校和机构对少数民族求职的歧视。这个条款也包含对妇女歧视的禁止。联邦并成立了一个“平等任用机会委员会”(EEOC)来加强执行。第四条禁止所有公立学校有任何歧视(造成后来强制实行黑白合校的风波)。第五条增加了民权委员会(Civil Rights Commission)的权限。第六条保证了所有接受联邦补助的机构不得有任何歧视行为。民权运动至此获得重大胜利。
美国民权运动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它唤起了知识界广大民众的良知,藉着全国性媒体的帮助,让广大群众认识了社会的不公。虽然感受威胁的白人种族主义千方百计的阻挠,甚至屡屡使用暴力,但是这个运动却更为坚强。这些暴力的受害者都是黑人,但是一个1964年夏天的事件却对南方社会有一个转捩点的影响。三名白人民权份子在密西西比州惨遭三K党人谋害,南方人士首次感到,或许反抗与暴力对社会带来的危害、会比接受和平改革更为可怕。
联邦的立法不过是一个开始,一些在贫民区出身的年青黑人激进份子在1965年以后逐渐对金氏的缓进与非暴力方式感到不耐。他们严厉指责金氏的懦弱,并开始用暴动和武装来推动改革,这造成了民权阵营的分裂。这情况在金氏1968年被刺以后更加剧烈,这种以激进和仇恨为主导的运动一直到了70年代的末期才逐渐缓和,从此民权运动就成了一个多元性的运动,没有一定的精神中心和思想作领导。
三.今天黑人社会的现状
在民权法案通过卅年后的今天,是否社会已经平等,黑白已溶为一体了呢?1995年6月加州州长威尔逊领导取消加州州立大学系统对少数民族的保障名额。他的理由就是,卅年后的今天歧视已经不再存在,保障反而是一种反歧视,今天大家都应该在平等的基础上竞争。到1997年正式实施这新措施以后,据估计黑人学生录取率将下降50%,西班牙语裔下降20%,亚裔将上升20%,白人将上升5%。这对将来社会黑白问题影响如何,是很可以质问的。
是的,到今天有形的歧视没有了。黑人的中产阶级也建立了一定的基础。但总的来看,数十年来美国政府花费了数兆美元的经费来投入社会福利,以改善贫民生活,帮助他们自立。再加上了立法的帮助,是不是卅年后的今天要比卅年前有进步呢?让我们看看:
今天美国普遍的犯罪率在下降,但在黑人青年中却正在上升。最近报导每三位黑人青少年就有一位是在坐牢或假释在外。大城市的计程车司机(甚至黑人司机)往往有不载黑人男性乘客的现象。这不只是单纯的歧视,这是因计程车司机被黑人抢劫和杀害得太多了。许多黑人因长期接受救济,依赖成性,没有奋斗的意志,反倒存有受害者的情结。他们聚居在一起,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经济结构。一个多产的母亲往往比上班的妇女拿的钱还多,今天黑人的孩子有三分之二是婚外生的,在黑人的社会中,多半是母亲当家,导至家庭结构解体,传统价值荡然。
事实证明,政府和它大量的金钱并不能代替父亲的角色,也不能取代教会的角色。政府无法教导人们负责任,金钱无法教导人道德心。没有认真去学习,是没有办法提高文化水平的。黑人众议员华特(JC Watts, Jr.)最近呼吁“回到根本”。他以身作则在社会在教会里帮助青年人负起责任心,呼吁父亲回到家庭,要求青年人认真读书。他希望黑人社会能回到二三十年前的价值系统。另外一位黑人众议员福明(Kweisi Fmume)也以自己作例子说,如果社会上的人失去了作人的基本价值,失去了工作道德,失去了生命的神圣性,或是失去了对长者的尊敬,这个社会就是一个没有希望的社会。换句话说,除非黑人社会能正视“价值”破产的问题,能拾回对自我的尊重,能健全家庭的结构,以及能认识教育的可贵,否则任何政府的干预都不能解决黑人的社会问题。黑人本身问题一天不能解决,黑白问题就不可能解决。
辛案的审判不过暴露了社会已经存在的问题。黑人和白人活在两个世界里,绝大多数白人相信社会上已没有歧视存在,但黑人们不这样想。1990年在五个城市对一千个黑人作调查,三分之一受查者认为爱滋病是美国政府发明,用来消灭黑人的,另外三分之一不敢判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今天有许多黑人中产阶级家庭搬回黑人社区,因为他们的小孩在白人为主的学校里无法适应。当他们在高级超级市场购物时,白人经过他们时都把皮包抱紧,害怕被他们打劫。当白女人和黑男人开车兜风时,常常会被警察拦住,查查是不是有绑架之嫌。他们去买车的时候,推销员往往用瞧不起的眼光逼使他们多付钱,结果还不如搬回靠近自己同胞的地方去住。是的,有形的围墙是拆毁了,打倒了;但无形的围墙还是在那里,而且是建筑在人心里,是很难打倒的。白种人对黑人在求职、升等受到的特别待遇,愤恨不平。他们对政府庞大的福利支出影响税率而感到不满。他们更对黑人的犯罪率感到深受威胁。他们(黑白)好像是活在不同的国度。最近时代杂志与CNN电视台作了一个民意调查(准确度±4%)。有59%的黑人受访者认为政府对黑人的救济计划作得不够,只有20%的白人作如此想。有59%的黑人认为黑白关系无法改善,倒有54%的白人认为可以改善。黑白心境之不同,可见一斑。
辛案结束不到两周,男性黑人在华府举行百万人大游行。游行的主题是:“赎罪日”。这其实是很好的主题,规劝黑人彼此对待如弟兄,不要再彼此欺负,要负起责任,要以作黑人为傲。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大黑人活动,远超过当年金博士1963年的历史之举。可惜游行的发起人是一个非常引起争论的人物,他就是“回教国家”的领导人法拉康(Louis Farrakhan)。法氏是一个有名的黑人种族主义者。他仇恨白人、仇恨犹太人。他呼吁黑人成立独立国家。虽然许多有原则的黑人杯葛这次游行,但它还是吸引了大约八十万人从各处来到华府声援。许多人甚至带小孩来,要他们见识这个历史性的场面。告诉他们,我们黑人终于站起来了。这样多人不惜响应一个以宣传仇恨起家的人,可见他们内心的迫切。辛案宣判和百万人大游行就好像是美国黑白种族关系上的广岛和长崎两颗原子弹,威力惊人。一叶知秋,将来美国社会夜长梦更多了。
四.前瞻与反思
从上面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问题至少含有两个层次。一个层次是黑人社区本身的问题,一个是黑白种族间的问题。这两个问题互相依存,互相加强。从政府的立法,政策的执行可以达到一定的功用。它可以保护少数民族的权益,提供他们救济、机会和辅导。政府可以强迫黑白合校上课,但没有办法除去文化的隔阂,或内心的隔离。他们看球赛时还是黑人坐在一处,白人坐在一处。他们成立白人社团、黑人社团。在民权法案执行卅年后的今天,一般来说黑人社区的问题更形恶化,黑白问题由外在的歧视转为无形的心墙。这表示什么呢?这表示文化的合一是无法勉强的。这也表示有更深的问题是制度无法解决的,是政府无法干预的。这对任何存有“政府万能”的幻想者来说,真是一面最好的镜子。制度和立法可以约束人类的行为,却无法强迫他尊重对方。同样的,也不能勉强他自重。
要根本解决黑人本身的问题,黑人社会应该摒弃受害者心理(Victim mentality),而致力于传统价值与家庭功能的重建。建立青少年的责任心,除去“不劳而获”(entitlement)的心态,看重教育的价值,并且尊重长者和社会秩序。这些改变远比号召一个百万人的大游行要艰难得多。当日金博士用基督的爱作感召,使得当日的民权运动能够奠基在札实的道德基础上。今天的法拉康之流用仇恨来激动人的上进心,这真是天渊之别。以仇恨出发的运动只有分裂社会,唯有以爱和容忍为标榜的运动有溶合异己的力量。今天的金博士又在哪里?我们很高兴看到像华特众议员一样的领袖来重建黑人社区和家庭的价值,唯有一个以黑人为主导的新觉醒运动才可以建立他们的自尊。当今放眼而观,我们看不到几个有道德勇气,有深刻信念与洞察力的黑人领袖。也许这是黑人教会联合起来,推动一个华特式的平民运动的时候。我预言,除非黑人结合在这一个反潮流的运动模式之下,黑人社区将永远成为美国社会的受害者,永远无法步入一个新的黎明、新的启蒙。我但愿这些黑色弟兄不要再继续咒诅黑暗,要让光明自你的心中燃起,因为只有内心的光明才是他人吹不灭的。
其次,为要解决黑白间的种族紧张,我们也无法靠立法来消除。我以为与其强迫同化,不如致力于建立互信。当黑白能恢复相当程度的互信,双方才可以在冷静与理性的基础上对话。辛氏判案和华府大游行的最大遗害是增加黑白间的猜忌。黑人若不相信能在一个白人多数的社会取得平等的待遇,自然就会感到被排除于主流之外。许多人自然把社会看作丛林,产生一种流寇心理,或者是感到四面被困(Siege mentality),因恐惧而产生敌视、盲动。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以为增进互信的唯一契机是在白人手中,唯有强者才有容人的雅量和权利。白人教会应该,有计划的“收复市区”(Urban Community),郊区的白人社区也应该主动参与这种市区重建。这种重建运动应该在“价值”与“经济”并重的前提下,强化家庭功能,提高社区竞争能力。当然这种运动可以由政府来支援,但不是由政府来主导。其实新泽西州参议员布莱德雷的构想与此极其类似。政府的角色是增加奖励性的补助,减少依赖性的补助。社区的功能是帮助黑人自己站起来。自信心的建立不在于接受施予,乃在于能够自觉有用。这是许多同情黑人的社会人士所没有看到的。只有经由这种白人主动用爱和同情的态度接受黑人、采取行动,他们才能争取到黑人的信赖。也只有黑人的自立,他们才能赢得白人的信赖。信赖是需要赢得而不是要求得来的。
最后让我们退回一步,看看这些事件发生的背后场景,到底是怎样布置的?在这些暴戾之气和愤愤不平的后面,正是一个被私心、立即享受(instant gratification)、暴力和色情扭曲的世代。举一个最近的例子吧。美国电视上最近几年来有如雨后春笋般,涌出许多荒诞绝伦的“白日脱口秀”。这些节目专门以讨论各种不道德、不容于社会伦理的行为为号召,几乎是愈不顾廉耻愈能取宠。这种节目直到最近才受到前教育部长班奈特(William Bennett)的挞伐。美国立国以来的基督教文明正遭到以影、视、媒体和音乐所代表的庸俗文化和低级趣味空前未有的攻击。美国社会已经快要“进化”到“后道德”(Post Moral)时期了。人类没有了是非之心,这才是最大的隐忧。古罗马帝国的败亡正是前车之鉴。一个只顾自己眼前安乐的文化是无法作一个利他性的抉择。今天的黑白问题存在一个道德危机深重的时代,自然是充满暴戾之气,这是我们不能不面对的根本课题。这不只是一个黑人社区的问题,这是美国的问题。辛案发生背后之场景是不乐观的。我不感想像Y“世代”(generation)将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提倡的不是泛道德主义。我们不认为道德是改革一切的唯一法门,但美国需要的是灵性的复兴,美国极其需要从自我的沉醉(Self Absorption)中超越。当年因为约翰卫斯理带来的灵性和道德的大复兴,英国有四十年之久牢狱乏人。除非人类的心灵被提升到有超越自我的关怀,除非人类能分辨假神与真神,人类将会不断的膜拜假神,会不断的把错误推给对方,历史也将不断的重演。公元两千年转眼即到,美国的文明将是日渐黯淡还是日趋灿烂?我认为除非美国能成为世界上灵性与道德的领导者,否则廿一世纪将是一个艰苦的世纪。
我们中国人,在美国往往以“客卿”的身份自处,对美国的问题多作壁上观,引不起我们的热血奔腾。但是这面镜子并不陌生,中国是否也有社会失调?我们是否也相信“万能政府”?我们是否小看“民众的自觉”?我们是否也有一股暴戾之气?我们是否也有不劳而获的心理?我们是否也面临价值危机?我们是否也有歧视?或许,美国的黑白问题能给我们一点启发。若是我们能从分析美国的病态中看到解决中国问题的曙光,那岂不是顶值得的吗?
作者是美国伊利诺州立大学数学博士,现于加州北部Hewlett-Packard Laboratories从事电脑系统研究工作。1995年8月作者曾在本刊第12期发表另一篇讨论美国社会问题的“他山之石系列”第一篇《容忍与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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