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下背上的黑手,抓着包,跑回宿舍,偷偷哭了许久。
文/蜗牛小姐
安宁是我的朋友,从18岁开始到现在。当奥运会在中国大地如火如荼的时候,我们相识,当年一腔热血,为奥运健儿加油呐喊,好像拿金牌的是我们一样。那时天特别蓝,一部电视剧可以看一整天。整个青春里,都有安宁的影子,我们一起逃课,一起去教会,一起旅行,一起骑车去海边游荡,看月光洒向海面……
明天不在我们手中
说她是我的小伙伴,是因为我们很年轻,总唱着“主的恩典沐浴我青春的年华”,不肯老去。当然,也不能说她是我的老伙伴吧,否则她一定打越洋电话骂我。
是的,安宁回国了,而我还在海的这一边。
像很多90后一样,我们也怀着一往无前的梦想,憧憬着出国留学的生活,揣摩国外的月亮到底圆不圆,为什么他们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
那时,我是单身的上班族,她是恋爱的上班族,各自忙得不亦乐乎,希望升职加薪,希望有机会深造。机会来临时,我们紧紧抓着不放,后来申请的是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学校。幸运的是,都通过了;不幸的是,我们的语言水平是个大写的叉。
托尔斯泰说,人永远不知道明天有什么等待着他。我们都不怕,虽然明天不在我们手中,但相信耶稣掌管着明天。
因学校开学日期不同,我提前一步辞了工作,飞到了这座城市。万幸的是,我虽被人骗过,倒还能安稳度日。而我要说的是安宁的事。
坎坷的签证之旅
她到了学校,开始留学生活,恪守着尊重、谦让、忍耐等行为原则,和不同年龄段的同学们一起学习语言。我跟她不多不少地见面,来去匆匆,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各自为着前路不停奔跑。
今年春天开始,安宁的脸色越来越忧郁,笑容越来越勉强,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入系的问题,因为跟学部交流方面的问题,她语言通过,却迟迟没能申请入系。语言部的老师们意见纷纭,安宁犹豫不决,失去了一次入系的申请机会。
春季学期结束,她学语言满两年,签证不能续签,我们为这件事焦头烂额。问过前辈的经验,知道其实若是有校长担保,可以继续延签;幸运的是,安宁在教会有诗班的事奉,长老和诗班的指挥姐姐很关怀她,教会的长老与她的校长是朋友,在一次午餐之后,校长说帮忙处理这件事。
我们好高兴,但不久,校长向语言和国际交流部发了一纸公文,说此事不能处理,并没有商量余地,以后也不要多讨论。安宁的心中满了失望,这几乎是我们想到的方法中最后的一个了。
几番查询之后才知道,是语言部的L老师与国际交流部的K老师,在校长查证担保事项时,一致说了谎话,给安宁塑造了一个不安分并有些糟糕的学生的形象。安宁想质问他们为何这样做,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执行,欺骗感几乎淹没了她。
等再见到K老师的时候,她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K老师叫住她,笑眯眯地说:“安宁,买好回中国的票了吗?什么时候走啊?”安宁勉强一笑,草草回答,便匆匆走了。下次,又被叫住,问:“安宁,买机票了吗?机票要早订呀,别买不到。”再一次,热情地跟她说:“安宁,买机票了吗,别到时候签证到期,走不了啊。”
安宁一个人难过了好久。
她不要与人交易
签证事件之后, L老师在课堂上用玩笑的语气,认真地对新同学说,大家都不要跟安宁玩啊,她有点疯了。在大家或好奇,或审视,或玩笑的眼光中,安宁狠狠地憋住了自己的眼泪,也憋住了想脱口而出的狠狠反讽的话,告诫自己——“不可以变成这样,不可以的,安宁”。
此后,L老师的课成了煎熬的代名词。安宁每天祷告,坚持等待回国的日期,或者突然的转机。
不久,听人说,交流部的P科长,与出入境的中层有密切关系,所有外国学生凡是签证卡住的,几乎都是托他办好的。安宁心中又燃起希望,与素来关系不错的P科长联系时,P科长爽快地答应调查情况。在事情似成非成的时候,P科长与安宁在他的单人办公室见面。
夏天了,安宁穿着及膝的学生裙,上衣是透气的雪纺衫。谈话中间,P科长续咖啡的功夫,径直来到安宁旁边,自如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安宁一惊,以为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交代,然后,那人没有放手,而是缓缓地抚摸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安宁,你的事情能办,只是,你想我怎么帮你办呢?”
猝不及防之时,安宁愕然僵住,她害怕、绝望又深感羞辱。她怎么也想不到,平常笑眯眯,很亲切,对外国学生关怀有加的老师会这样出牌,扼住别人的命脉,趁火打劫。等理智能控制身体的时候,她甩下背上的黑手,抓着包,跑回宿舍,偷偷哭了许久;然后,订了回国的机票。
是的,安宁不要与人交易。
从未失去过信心
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心中滋味酸楚难言!人们这是怎么了,如何忍心这样地对待我的小伙伴安宁,她是安静的,感恩的,好相处的姑娘呀……
夏天回国,在夏令营里,我见到了安宁,她在台上领唱赞美诗,没有不平。我为她心疼,多好的姑娘啊。几天下来我观察她,发现她有时候会失神。有一次,结束一天的生活,要休息时,她一人在长长的走廊花架下,泪流满面。不知道天父上帝怎样引导她的脚步,但是我知道,在世上有冷漠、伤害的对待,在主里却是有平安,我们敬拜的主,他早已胜过了这个世界。
最近,听说因为她在海外那间教会的诗班表现出色,留学期间的教会想给她出奖学金,让她继续来留学,将来回中国作见证。我因为这事欣喜不已,安宁跟我说,她想看看再说,原先的学校让她感觉怪怪的,不想继续。听后,我良久无言。看到社会的阴影面,不知该庆幸以前生活的美好,傻傻地继续下去;还是该奋起,变成大力金刚一样的人,以冷对冷,以毒攻毒,以至于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也许,在这个世界中,我们真的微不足道,但庆幸的是,我们在颠沛流离中遇见了上帝,也被爱我们的天父深深地接纳和指引。
安宁回国了,没有多少人记得她,我却永远记得,她是我的小伙伴,我们一起走过很多的路。尽管道路崎岖,我们也从没有失去信心,就像是现在听到这首赞美诗——《更加与主接近》……
作者现留学韩国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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