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JOJO(文/七路)
真正有家的人不会流浪,所有的奔波都只是旅行。
姑且称她为“乔乔”姑娘吧,有时候我会戏称她“乔帮主”。她时不时像变戏法一样,利用手边的布头纸张做出各种有趣的小手工作品,又时不时地沉默和张望窗外。
这个出生于1989年的姑娘,虽然年龄更接近90后,但其心智成熟度完全不亚于那些80年代初出生的同代人。她在西祠上的名字是“屋顶上的JOJO”。
有一次,我开玩笑地问她,为什么选择屋顶呢?她一脸正经地说,她从小就喜欢屋顶。看着这个渴望不被禁锢的女孩,一段段故事在时间的尘封中飘荡出来,就像屋顶的风铃发出的清脆回响……
我是双面人
“我是伤口,又是刀锋,/我是耳光,又是脸面!/我是四肢,又是刑车,/我是死囚,又是屠夫!/被判处终身微笑,/却永远张不开嘴笑。”──波德莱尔《自我折磨者》
乔乔是父亲的第4个孩子,也是妈妈的第一个孩子。成长在这样一个庞杂的家庭,又加上不断地搬迁,让她从小就很敏感和胆怯。她每天不停地在纸上画画,画花花草草,画自己的城堡,也画自己的人生。或许那个年纪,她还不晓得什么是人生;或许那个年纪,她已经知道了那个年纪的人生。
在父母的眼里,乔乔是个乖巧的女孩子,成绩优秀,从小学3年级跳到5年级;从小到大,品行报告书上老师的评价都很高。小学跳级后,乔乔特别反感大孩子的一些成熟举动,心理上与他们刻意保持距离。这让她从小就有强烈的道德优越感。
但在心中,她隐藏着另一个自己。
从小,她就幻想着自己的爱情,幻想着骑白马的王子翩翩归来。放学回家,她在书房做作业,其实在画画。爸妈一进来,她就假装在学习。小时候在家偷着看电视,因为电视机开久了会发热,她就把一条毛巾打湿放在电视上,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小时候, 父亲对她管教比较严,经常出试卷让她做,她就事先到父亲藏答案的地方,把答案偷抄下来。父亲监督她考试的时候,她就装模作样地演算,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在试卷的空白处写上几个演算步骤。
初一时,她的同桌有一盒彩色水笔。其中有一种颜色是荧光黄,那时候是新玩意儿,特别诱惑她。她心里长草儿似地想要那支笔,终于在一天中午悄悄把它偷走。偷了笔,她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凋谢了,特别荒凉,她感觉糟透了,之前对笔的喜欢一扫而空,只剩下难受之极的自责。可同桌质疑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口否定。
尽管往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但它们就像烙在记忆中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内心中两个“我”的对抗越来越激烈,她们互相撕扯着,不肯相让。
这种不安和惶恐一天天地滋长、蔓延,直至蔓延到无尽的世界中,布满成长之旅的记忆小径。
“轻”最可怕
“一段生命轻得飘散了,没有了,以为是什么原来什么也不是,……人的根本恐惧就在这个“轻”字上,比如歧视和漠视,比如嘲笑,比如穷人手里作废的股票,比如失恋和死亡。轻,最是可怕。”──史铁生
乔乔离开家乡上大学,来到一个新城市,似乎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了,却总有另一个自己躲避不了。生命似乎进入一种不可承受之“轻”中,生命成为无解、无情、无意义。年轻不再是优点,而变成了一种残疾。
大一的冬天,有一日下雪,特别大特别大的雪,乔乔到宿舍走廊的阳台上看雪花。走廊对着外面的大马路,路上是匆匆行人。雪花落到衣服上,她平生第一次发现雪花真的是有棱角有形状的,她惊讶于这么细小的东西竟有那么美丽精致的轮廓。
那一刻,望着漫天鹅毛大雪,她心里突然有一种确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一位造美妙雪花的上帝!即使人们行色匆匆,对这转瞬即逝的美毫不在意,但连如此微小、不被人在意的小东西,他都能造得这么美丽,他肯定是一位善良美好的上帝。
那一年的冬天因此变得无比美丽,但那位善良的上帝究竟在哪里呢?
大二,乔乔看到一本书《安妮日记》。在最后,日记戛然而止,末了附上安妮和姐姐可能于某日某时死于集中营的记录。乔乔读罢很震撼,这让她第一次清楚地思考死亡的存在。那么真实生动的安妮,说消失就永远地消失了,这让乔乔无法接受。
乔乔想,她和安妮一样,也写日记,但有一天,这一切都要消失,她也要消失,永远没有人记得;即便有人记得,她也已经不存在了,别人的“记得”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一刻,乔乔陷入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之中,她试图从“轻”中挣脱,却又不知道该走向哪里。她一开始很疑惑,进而很愤怒,她在日记里写下了两个疑问:我为什么要死?我凭什么会死,是谁规定了这一切?
再见,王子
“我不想从你那儿获得/证明你存在的虚荣。/我知道:时光有自己的/名姓,你有你的/姓名。”──里尔克
第二年春天,乔乔从一位陌生的学姐处第一次听到福音,又应邀与几位基督徒交流。随后开始参加教会礼拜,学习祷告。从讲道中,她逐渐知道了死亡的答案,原来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审判;死亡是从罪来的,要除掉死亡必须先解决罪的问题。
对照圣经,她想起从小到大犯过的许多罪,撒谎、偷窃、出卖朋友……每一个都令她非常难堪。但知道了自己是个罪人,她却不愿向上帝低头。乔乔认为,她可以靠着好行为得到上帝的喜悦,可糟糕的是,她感觉上帝似乎并不接受她,她陷入深深的哀愁中。
2006年9月18日,在主日讲台上,她听到,上帝的爱是无条件的,他按着我们的本相接纳了我们,并让耶稣在十字架上赴死,替我们承担了我们罪的刑罚,上帝的爱就在此向我们显明了。
乔乔仿佛被击中一般,泪流满面。她明白了,上帝并不要人靠自己来解决罪和死亡的问题,而是无条件地将耶稣赐给凡相信他的儿女。人只需认罪并相信耶稣的工作,就可以成为上帝的儿女,获得永生。
乔乔曾认识一个男生,她认为他就是她生命中的Mr. Right。可是对方嫌她年龄太小,让她再等一年。乔乔相信了,就执着且痛苦地等了一年。其实,那只是对方的一个借口,他消失后,再没出现。
认识上帝之后,在反思中,乔乔看到了自己在情感、理智和行为上的败坏,看到人甚至无力承当一个真实的许诺,也看到自己对爱的无知和不成熟。
这是一个拆毁偶像的过程,那个曾经在生命中占据最高点的“白马王子”,最终成为过去。乔乔在日记中写道:“真正的爱情有迷有恋,但在真理中尽都安全。我仍然感谢你,你也是上帝的工具,好叫爱情来得更光辉烈烈。”
有光照进来
“你的日头不再下落,你的月亮也不退缩,因为耶和华必作你永远的光,你悲哀的日子也完毕了。”(《以赛亚书》60:20)
当生命有光照进来,当所有的流浪都变成了回家的旅途,屋顶上的乔乔终于能沐浴在真理之光中,并获得了身为上帝儿女才有的坦然无惧和笃定喜乐。
当年那个爱画画的孩子,如今重新用心画,用心活。闲暇的时候,乔乔会拿着相机,保存随时可见的天地间的美好。
她开玩笑地说,现在的自己正忙于“小手工业”,准备大干一场。以前只能一直模仿别人的作品,现在开始有丰富的创作灵感。原来,上帝才是美善的源头,才是灵感的主,她希望将从上帝而来的真善美不断地表达出来。
乔乔说,信仰永远都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这条路上有挣扎,有争战,有泪水,有不解……可不会改变的,是喜乐和对永恒的盼望,以及被上帝扶持的忍耐。上帝加在她生命中的恒忍让她清楚,爱她的天父和为她的罪而死,且战胜死亡的基督,在每一场挫折和考验中都与她同在。
正如她自己所说:“真正有家的人不会流浪,所有的奔波都只是旅行。在所有的旅行者中,平安的心才看得见最多的风景,永恒之子才拥有最好的心境。他,总会在某个惬意的午后,因为虚空陡生绝望;你,却总会在某个忧郁的缝隙,因为永恒油生欢欣。”
作者现住南京,本刊网站编辑。
原载于OC121期(图片作者: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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