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属於那片红光–文/郑敏
在看到人世间有这麽多的苦难前,我不相信自己会成为一名基督徒。1985年的夏天,我上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认识了一位神学博士。他带我去了当地的一个神学院,参加神学硕士的毕业典礼。我第一次听到了那样的布道,非常震撼,一次次偷偷抹去脸上的泪水。那位神学生给了我9本神学教材,并定期给我寄神学院的刊物。我多次问他为什麽信仰基督教,他的答案却总是让我既困惑,又感受到信仰的神圣。
我被他信里展示的才华和渊博的知识所折服,但我学的是马列哲学,这专业使得我从一开始,就用质疑的眼光去看待基督教。大学毕业时,我写了两篇论文,其中一篇,就是用马列思想和费尔巴哈观点批判基督教——《再析基督教的本质》。这篇论文还作为优秀论文,登在了校刊上。
流言四起,走投无路
毕业後,我分到了某党校教哲学。在教书一年不到的时间,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事。校长要给我介绍对象,那个男孩是一位领导的孩子。我当时一心想考南大哲学系研究生,并不想谈恋爱,就拒绝了。我因此得罪了校长。很快,我被安排去镇里挂职锻炼。又因不“服从分配”的罪名,要求我离职,自谋出路。
仗著年轻气盛和一股不服输的闯劲,我很快联系到了江苏省委宣传部。他们看了我发表的文章,对我很满意。可当他们去党校调我的档案时,那位党校领导却百般阻挠,直到省委宣传部放弃调动。
无奈中,我去了一家国营大型企业宣传处,做了一名厂报编辑。很快,我成了领导眼中的红人,全厂职工眼中的才女,有写不完的总结、宣传牌,有编不完的报纸。从中央大报到地方小报,都有我为厂里写的报道。用一位领导的话说,如果我不走,宣传处长这个职位早晚是我的。
可是,我的梦想是成为作家或记者,我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发挥自己的才智。这个机会,终於在我进厂4年後降临了。1992年秋天,当地晚报创刊,我参加了招聘考试。在长达1个月的文化考试、现场采访、面试、政审、实习、体检後,我终於成了一名记者。最後,我落脚到了本地最大的日报。
正是在这个我以为可以“铁肩担正义”的地方,我开始了自己艰难而狼狈的尊严维护之旅。我看到了什麽是体制的黑暗,什麽是人性的丑陋,什麽叫是非不分,什麽是独断专行,什麽是“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
不说别的,从市委、省委、到中宣部打来,要求关照某个人的电话,就不绝於耳。那些老编(编辑)、老记(记者)们,为了一个“肥口子”(容易出新闻、得好处的地方。编注)、一篇能评上职称的好稿子,争得你死我活。
明的、暗的都来。一些没有关系的女记者,甚至不惜用“性交易”。更有一些处长直白地对我提出这方面的要求。我拒绝後,一时间,说我不好管理、不听话、人际关系不好的流言四起。编辑、记者的岗位,再也容不下我。
走投无路的我,只好去做一名校对。无法评定的职称、无中生有的流言、不公平的待遇、各式各样的刁难,让我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感到一种捆绑和绝望。
子夜沉沉,天路迢迢
2002年,是我在生与死之间痛苦徘徊的一年。这一年,我除了向自己、向书本、向日月星辰叩问意义,然後像狗一样在床上昏睡,就什麽也不想干。关节疼、耳鸣、失眠、压抑的愤怒,像恶魔一样缠著我。
那年的6月,在一个特别绝望的夜晚,我站到了7楼的楼顶上。就在我想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我看到浩渺的夜空出现了一束红光,一个高於人类律法、掌管著生命的老人,在我耳畔说∶“孩子,我爱你!即使全世界人抛弃你,我也会爱你!你的家不在地上,而在天上。你是我的女儿,跟我走吧!那里才是你永恒的居所┅┅”
那一刻,我感到一双大手把自己从尘土中提了起来,使我能从云层外面,看这个浮华而堕落的世界。
我快速回到了家,写了平生第一篇信仰散文《今夜,我站在风中》。在文章的最後,我写到∶“天路迢迢,子夜沉沉,一位至高无上的神正在大地上行走,我虽不能完全看见他,却能感觉到他慈爱的目光┅┅过去我只认为,黎明和彩虹、安慰和欢呼是出於他的恩典,其实,长夜与阴雨、哭泣与困厄又何尝不是出於他的大爱┅┅”
这篇散文发表在2003年的《散文百家》上,後又被评入“金陵文学奖”,被中国散文家协会选入《我最喜爱的中国散文一百篇》。
我的第一本散文集《迎著命中的狂风》,很快也出版了。《扬子晚报》、《南京晨报》、《江南时报》等各大媒体,都刊出了书评。从那时起,我知道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已被神的大手抚摸过了,我的生命只属?那片霞光。我活著的意义,就是敬拜我生命中的那位救主。
尾音
2009年6月,在我接触基督教整整25年、灵魂於尘世间孤魂野鬼般游走了多年後,我决定归主。
受洗那天,我泪流满面。面对十字架,我一遍遍地对神说∶“父呀!我真真实实是您一直要找回的孩子。在这个世上,没有什麽人能像您这样,在狂风呼啸的暗夜里守候我这麽久;没有什麽人能像您这样,在广袤的星空下耐心倾听我的心弦。只有您知道我的怯弱和无助,只有您在这个世界上,为无处落脚的我打开另一扇门。
“从此,我不再惧怕这世上的任何苦难。魔鬼来了,有您守护我;邪灵来了,有您给我拦阻。虽然,我现在的生活仍充满艰辛,但因著您的看顾,我并不感到匮乏,因为我已是您家中的孩子,我已走在那条霞光普照的路上。我只需抬起头,就能看到父站在那里。我只要脱去尘世湿重的 衣,就会走进那片永恒的红光┅┅”
作者现居中国,传媒人,作家。
海外校园 > 第一一〇期(2011-12) > 我只属於那片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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