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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父母的权利,成为孩子的地狱:电影《年少日记》 / 古墨

看完《年少日记》,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影片讲述了少年有杰短暂的一生。

父亲眼中的“垃圾”儿子

郑家的父亲郑自雄是一位成功的律师,对儿子有杰和有俊抱有极高的期望。弟弟有俊表现得非常出色,读书好,琴也弹得好,深得父亲喜爱;哥哥有杰却不突出,在家没有地位,由于学业上留级,经常遭受父亲体罚。

电影开始有一幕:在父母与校长交谈中,有杰想表现自己,便在校长面前递上一杯水给妈妈,并说:“Mom,your cup of water”。然而,回家路上,父亲满脸愤慨,突然冒出:“是glass of water,不是cup,不懂英语就别说,垃圾!”有杰的欢喜被“垃圾”两个字给浇灭了。有杰很爱一套漫画,常常从中汲取勇气和鼓励。看漫画时,被突然闯进屋的父亲发现,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父亲根据成绩区别对待两个儿子,而弟弟常常也会故意用凉薄的语气对待哥哥,即便兄弟睡上下铺,也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尽管如此,有杰还是秉持着乐观的态度,期待一切能够好转。他开始写日记,也会自言自语说一些自我“激励”的话:“郑有杰,你这个垃圾,努力读书,将来念香港大学好不好?好。”

从外表看,有杰是一个听话、孝顺的孩子。但长期以来,父母对他非常严苛,身边同学也会因他跟弟弟比不够聪明而排挤和嘲笑他。在父母怒气和责打的冲刷下,他的内心已是伤痕累累。

面对多方压力,有杰不堪重负。在一段对话中,有杰感到上课很疲惫,于是向妈妈倾诉自己失眠的问题。妈妈起初用轻松的语气安慰他,认为他并不是真的累,而是没有专心。儿子则反驳:“妈妈,电视上说每天要睡8小时,但我每天都睡不到5个小时,不如你带我去看精神科医生。”妈妈对此不以为然,甚至质疑儿子的想法,认为去精神科是给“精神有问题”的人去看。就这样,儿子的困扰被妈妈的忽视和误解所掩盖。再加上父亲的放弃,弟弟的漠视,以及同学的冷落,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条出路,于是萌生死念,从大厦的天台跳下,一个10岁的生命就这样陨落了。

传给下一代的伤害

电影透过弟弟有俊的视角,讲述了有杰短暂的一生。在弟弟的自述中,他提到自己和家人从未将哥哥视为家庭的一部分。这揭示了影片的核心主题:片中所有人物都没有恰当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和承担应有的责任。父母和弟弟,都给哥哥带来伤害。

值得一说的是,弟弟虽然懂事,听父母的话,但是他的内心却不快乐。一次,在天台上,弟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不想念书,很沉闷。”哥哥诧异:“什么?你不喜欢念书的吗?”弟弟说:“我能念书,但不代表我喜欢。”

弟弟终于修炼成金刚不坏之身变,得百毒不侵,然而,他的生命力开始变得僵化和刻板。这位彬彬有礼的少年,内心同样潜藏着被压抑的渴望,依然孤立无援。原来,弟弟同样承受着父母对整个家庭造成的伤害,这直接影响着他成年后的婚姻与家庭。

在有杰不幸离世后,母亲愤怒地离开了那个经常对她施暴的丈夫。与此同时,与父亲共同生活的有俊也开始与父亲疏远。他逐渐染上烟瘾,学业上也未见特别努力。“从哥哥离世那天起,我再没理会父亲对我的期望,能否当上他心目中的律师或医生,都已经不重要。”成年后,有俊为了弥补哥哥的遗憾,实现他的梦想,他选择成为了一名老师。

由于童年时期经历了哥哥的自杀和母亲的离家出走,有俊对家庭生活并没有抱太多期望。尽管如此,他还是与深爱的人步入了婚姻殿堂。然而,他并未向妻子透露自己过去的创伤和经历。当妻子告诉他怀孕的消息时,他以“还没准备好”为由,劝说妻子堕胎。妻子失望地回应:“我以为你会当一个好爸爸,你永远都没准备好。”最终,这段婚姻以妻子的离去告终。

不难看出,有俊对生育孩子抱有深深的忧虑。他认为自己成长于一个破碎的家庭,未曾感受到爱,也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去爱护下一代,因此他选择逃避做父亲的责任。离婚后,有俊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我记得哥哥离开后,我一直憎恨父亲,其实真正令哥哥伤心的,不是因为每天被父亲责打,是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没当他是家人……我觉得自己不能给你幸福,我没有看过家的模样,我这种人,怎么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千金难买的爱

片中,父亲不断试图巩固自己的权威,把家庭视为个人利益的工具;而母亲则在这个体系中显得微不足道,仿佛一名永远服务于丈夫和社会的配角,从而忽略了母亲的责任。这样的成年人,除了催促孩子追随自己的阶层梦,他们还能传授什么呢?

这种环境下,孩子们被迫迎合成人的标准,失去了自我表达的空间。有杰就如同《变形记》中的虫子,在家庭中被边缘化,成为无形的存在。他的情感无处倾诉,唯一能看见他的,是钢琴老师,给予他短暂的温暖与支持,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怜悯,都会让他觉得不再孤独。因为老师的爱,有杰受钢琴老师启发,立志成为一位关爱学生的老师。他在日记里写道:“我将来一定要是个好老师,就算同学迟交作业,弹琴很差劲,我也不会惩罚他们。我会问他们,你是不是不快乐?为什么没心情做作业?”但最终,这个梦想也被剥夺。

片中,大人与孩子的关系就像高墙与鸡蛋,幼小的有杰努力遵循大人们的规范,穿着整齐的校服,尽力表现得像个“好孩子”,却始终在对父母说“对不起”,因为他无法完美复制成年人的期待。演员郑中基以其精湛的演技,成功塑造出一个狂躁的父亲形象,最终却化作病榻上的“巨婴”,在悔恨中度过余生。晚年时,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对有俊说:“我记不得他的样子,我只记得他经常对我说,对不起。”

影片《年少日记》让人唏嘘之余,也让我有了进一步的思考。该片深入探讨了压迫性的精英主义和成绩至上主义对孩子成长的影响。在大人们忙于维护自己社会地位的同时,他们对孩子们的期望也变得无形而沉重。父亲拿着鸡毛掸子在客厅里追打有杰的画面,让人难受至极。

而更让我难受的是,类似的情形也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前些天,女儿跟我说,她们班上有位同学,因为父母对学业成绩抱有极高期望,对每次考试都异常重视。那位同学透露,每当成绩不理想,他就会遭到父亲用绿色衣架体罚。以至于现在一看到绿色衣架,他就会感到恐惧。

身为父母,对孩子的成长抱有期望也属正常,但我们也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让父母的权利成为孩子的地狱。

有时,孩子没达到我的期望,我也会情绪上头,忍不住说孩子几句,但是心中的骄傲被喂饱后,剩下的却是孩子的心灰意冷。与其过后悔意丛生,连连责备自己,不如让自己回转成小孩子,走进孩子的心,了解他们的需要。让孩子看过、经历过家的模样,才能让家像锚一样,给他们一生赋予安全感。其实,孩子们的要求不高,就是简简单单地被爱。千金难买的爱,最能挽回孩子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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