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平静下来,像风浪过後平息的海面,像风雨过後安静的蓝天。
我是喜欢心中有风浪的人。因风浪过後平静时方知平静的可贵。如果只是一味的平静,没有情绪的波动变化,思想会僵化。
表面可以平静,思绪却要翻滚。
蝴蝶花
早晨,太阳还没有升起。站在窗前,看浅蓝色的天,淡灰色的海,探出海岸的码头,停靠的舰船。一切安静如画──除了偶尔在空中掠过的叫不出名字的飞鸟。
心被这画面凝固,瞬间空白。
眉头没有抬起。睫毛没有颤抖。嘴角没有抽搐。皮肤没有牵拉。肢体没有活动。窗前的我,悄然伫立。
想知道自己在这天地之间的坐标。可天地之间,浩瀚无边,怎能度量?
若不是有人立了大地的根基,定了穹苍的尺寸,天地之间渺小的我怎能找到方向?
若迷失方向,如何继续生活?麻木?浑噩?那是我所憎恶的。
阳光在某个瞬间,从东方挥洒过来,浸润大地。天空明亮起来,海也变了颜色,从淡灰到湛蓝,像失血休克的病患,脸面恢复了血色和生机。
这是早上的神奇时刻。就在那一瞬间,一切都变了。彷佛某个混沌生活的人,突然明朗起来,生活的目标清晰起来,前进的方向变得确定。这是美好的起点。创造这神奇与美好的那位,每天都在给人生命的契机。
只不过,不常被人发觉和抓住。
拿起吉他,坐在窗前,弹奏那曲忧郁的《蝴蝶花》。
是否还记得童年阳光里那一朵蝴蝶花
它在你头上美丽地盛开洋溢著天真无瑕
慢慢地长大曾有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化
痴守的初恋永恒的誓言经不起风吹雨打
安静房间里的吉他声清脆,悠长。似有不断的回音荡漾在空气中,那是心绪的蔓延。这样的旋律总有召唤忧伤的本领,就算心门紧闭,忧伤也会化成气态从门缝钻出来。
许多夜晚,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弹奏。似乎在与黑暗对抗,与时间对抗。妄想凭藉脆弱的坚强和固执的倔强,来抵消心中的忧伤,却发现那是徒劳的抵抗。尘封已久的往事像冰块一样慢慢消融,成水,淹没我乾枯的心田。
心田乾枯是因久没有甘泉的滋润。
何为甘泉?爱情?那也只是瞬间。心灵需要的是涌流不息的甘泉,需要的是涌流不断的活水。
岁月的流逝蝴蝶已飞走是否还记得它
如今的善变美丽的谎言谁都得学会长大
早已经习惯一个人难过情爱纷乱复杂
想忘记过去却总又想起曾经的无怨无悔
岁月流逝,爱情飞走,过去的美丽成为现下难过的记忆。却也无怨无悔。
人心虽然脆弱,但有承受离别和伤痛的能力。加上时间的抚慰,伤口总可以抚平,直至愈合。很像生物体的修复和再生能力。这是好的。因为起初的稚嫩,在多次的受伤後,修复,愈合,最後成为瘢痕组织,就变得非常坚硬、坚强。
谁能够保证心不变看得清沧海桑田
别哭著别哭著对我说没有不老的红颜
谁学会不轻易流泪笑谈著沧海桑田
别叹息别叹息对我说没有不老的红颜
在许多年以後,物是人非,留下来陪伴的是破碎的记忆。这记忆本已被掩埋,却在不经意的瞬间泛滥。
人生的际遇谁都无法掌控。可我们并不需要掌控,只需要应对。
生活有时是钝重的,钝重得让人窒息。似有巨石压在心头,有隐隐的疼痛。想找人把重担卸掉,可是卸给谁呢?谁有能力,又愿意无条件承担我们的负担?就算有,能不能找到他?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是不是就该另寻它法呢?
应该是有办法,不让我们感到钝重的存在。
无非有三种途径∶
一、避而不谈,避而不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轻松的事情上。
二、寻找景况更惨的人对照,以宽慰自己。
三、寻求强大的外力,帮助自己对抗。
第一种方法不免有自欺欺人之嫌,且不是长久之计。第二种方法虽符合人的心态,却不积极。而第三种方法,很明显最合适且长久。而我们,却不曾祈求。
小狗
一个多月以前,我工作的医院有四个小生命降生。是四苹手掌大小、可爱至极的小狗。他们双眼未睁,只懂得吸吮母亲的奶头,汲取生命的养分。对这些小生命,我有由衷的怜惜。因为它们弱小,它们天真,还不懂得用尖利的齿和爪去防卫自己或攻击别人。
忽然有一天,当我再次去看望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消失不见了,带著我倾注在它们身上的怜惜和不舍。
成长是必然的,就像时间的流逝,是自然规律。这个世界有很多自然规律,是不被扰乱,和不能扰乱的。我出奇的平静。似乎那些美好在我生命中溜走是平常的事,就像生命中曾有的她。我学会了不奢求太多。伤痛也好,美好也罢,如今,只有眼前的平静。
可是,立了大地根基、定了穹苍尺寸的那位,怎会舍得他的孩子受委屈?他怎会不为我申辩?如果他真的曾创立天地,那他怎会不抚慰心灵?
他会找到我,不管天地之间的我在哪个角落,因他的眼目遍察全地。
吉他声仍旧荡漾,心绪却不再忧伤。
站在窗前,看著阳光照耀下的海。平静地,流下无痛的泪来。
作者来自中国海南。现从事医疗行业。 本文刊登于《海外校园》第9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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