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基立
印象深刻的一堂课
在我从事教育的十几年中，有一堂课的讨论一直令我印象深刻。
学生们学习了孔子关于“有教无类”和“因材施教”的教育思想。在查阅各国教育系统和教育思想后，我们进行了一次热烈的讨论。大家对“有教无类”都无异议，孔子将教育从贵族特权提升为公民权利，这非常符合现代的教育思想。但是他们对“因材施教”却产生了疑问。其中一个主要疑问是因材施教的决定权掌握在老师手里，而老师也有自己的局限和盲点，怎么可能完全了解每一个学生的优缺点，从而决定他们应该学的内容和教的方法呢？如果老师仅凭借自己有限的观察，就可以随意对某个学生改变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很可能会产生不公正和歧视。
学生们真诚地说，如果一个教授因为两个学生的资质不同，出不一样的考题，教授不一样的内容，估计学校不会同意，学生自己也不会同意。
作为教师，我也非常了解公平和因材施教之间的张力。孔子生活的社会等级森严，他将知识和德行作为评价一个人价值的标准，比用贵族出身来评价进步了许多：每个人都有机会通过教育获得知识，参与政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直以来都是儒家的理想。但是人的资质的确有不同，孔子一生收弟子三千，其中贤者只有72人。
作为教师，怎样合理地使用自己的资源和影响力，公平地对待每个学生，同时又不将他们当作整齐划一的机器人，而是根据他们的特点给予最合宜的教导，这是每一个教师面对的挑战。
耶稣的教学效果
我在多年的教学生涯中，从未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
我想起耶稣的经历。在圣经中，耶稣一个最惯常的称号就是“夫子”，也就是“老师”的意思。他有12个门徒，也是他的学生。他们跟随他，以耶稣的言行举止为榜样。而耶稣所教导他们的，涵盖多方面内容：有对犹太经典的诠释和理解，有教会生活，有行事为人的准则；同时耶稣也和他们共同生活，从而了解每个人的优缺点，分别给予了最适合他们个人性格的教导和对未来的方向性指引。耶稣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每个门徒的心灵。
耶稣的教学方法是什么呢？表面上，他好像没有什么固定教案、必须完成的教学计划，或者“教育理论指导”。可是当我们看到他的门徒在他离去以后的人生，就会惊叹于他的“教学效果”：绝大多数门徒都为真理殉道（犹大除外）。而这些门徒刚开始跟随耶稣时，每个人都有一些性格的弱点：他们争论天国谁最大，彼此妒嫉，争吵不休；他们在耶稣被捕之时逃之夭夭，甚至否认自己是他的门徒……这些满身缺点、贪生怕死的普通人，为什么最后会愿意为真理殉道？
耶稣在短短的3年期间，到底做了什么，彻底改变了门徒们的性格和人生目标？
我一次又一次地翻阅福音，想找到其中的奥秘。
耶稣的言传身教
我发现其实耶稣好像也并不多言，他对门徒的缺点没有声色俱厉地批评，也没有告诉他们标准答案。当门徒对他表示怀疑时，他也不急于辩解。
但是他的一言一行，仿佛都有极深的定力。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归宿在哪里。在受难的前夜，他对自己的命运洞若观火，虽然知道将要经历痛苦，但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告诉急于向他表忠心的彼得，将会在鸡叫3遍以前3次否认是自己的门徒。他并没有怪罪那些正在准备各自逃命的不肖弟子，反而给他们祝福和衷心的告诫……
在和门徒朝夕相处的日子中，耶稣更多的是一位同行者、劝诫者、安慰者、支持者，而不是一个提供固定答案，并且用神迹去证明自己能力的领袖。同时他清楚地知道每个人心灵最饥渴的地方，并且总是在最恰如其分的时刻睿智又意味深长地提点他们。同时，耶稣的生命本身，对生活、真理和信仰的态度，就是活生生的教材。
耶稣是道成肉身，他的许多能力和做法，并不是一个教师能够做到的，因为教师并不是上帝。就如同我的学生所言，再有智慧和能力的老师也不一定能完全了解每一个学生。但是思考耶稣的一生，对于像我这样长期从事教育工作的人来说有不可估量的意义。耶稣以他的言传身教，告诉我们怎样关爱每一个希望从我们身上得到知识和指引的人。
耶稣教育的启迪
我从耶稣身上，体会到他对每个生命的尊重理解，对人性不完美的仁慈宽容，对真理的执着追求。
在多年从教生涯中，我明白给学生提供固定答案是最简单易行的方法，也最容易让学生满意，因为这给了他们“我通过学习，知道了应该怎么做”的假象。
但是面对一个瞬息万变的社会，这些“固定答案”能给予的安全感是很难靠得住的。而教会学生善用自己的能力，独立思考，用合理的方法去寻求答案，并且有勇气坚持自己真正相信的理念却是最艰难、最不讨喜的道路。
回顾耶稣的一生，他没有一辈子陪在门徒身边告诉他们每一步应该怎么做，但是他教会了他们最重要的信仰原则，并且使他们用勇气去践行这些原则。
也许，耶稣的教育，不仅仅是对教师有意义，对牧者、长辈、对一切有教导职责的人，都有深刻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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