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姐遇害事件,反思数字平台如何“不作恶”?

 

 

 

 

文/韩乐

 

 

 

近期,郑州空姐乘坐网约车被害引发许多讨论。人们在痛惜年轻生命凋零之余,有人在骂凶手,更多的人在谴责平台,例如司机可以在这个平台上给乘客贴标签的功能受到了严重质疑。仔细看看这些被司机贴上的标签,不难想象这个功能,会让一些心怀不轨的网约车(顺风车)司机做出怎样的举动。

为何一个好好的车辆共享平台会成为给人提供犯罪线索的工具?这是不是平台开发者的恶释放出的灾难性后果?

 

 

陷阱无处不在

 

几年前,身患绝症的魏则西出于对大网站,主流搜索引擎的信任,上网搜索治疗方案,结果却被莆田系医院耽误治疗而死。可见,搜索引擎并不是免费的百科全书,它背后的确有着巨大的商业利益,然而一味追求盈利,是否就可以罔顾搜索结果的质量?

新兴的各种共享平台和我们日常使用的各种习以为常的互联网服务,在他们诞生之时,都在宣扬着要让世界变得更好。然而数字时代并没有令这个社会更公平、透明、公义,反而使作恶变得更加便利。

针对年初的Facebook用户数据泄漏事件,有人发起了“删除Facebook”行动并迅速形成一股风潮。然而删除了Facebook之后呢?我们的个人信息依然在网络空间飘荡,不知会落入何人手中。

在空姐遇害事件之后,一定会有不少人从此不用网约车,卸载软件,甚至会有更多的声音“提醒”女性最好不要单独出门。为了避免被钓鱼,于是我们不用那个“坏的”搜索引擎。可是之后呢?那号称“不作恶”的社交平台或搜索引擎,会不会又在某个时候爆出丑闻呢?在互联网、社交媒体、共享平台已经全面影响我们生活的时代,在这个人信息极易外泄的时代,作为普通人,我们哪里逃得出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陷阱呢?

我们也永远无法期待这些平台的开发者,互联网企业的创始人在逐利之心的驱使下,忽然良心发现开始实践真正的“不作恶”。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恶是文化的,系统性的,结构性的溃烂,每一个人都逃不出。

 

 

人人都是罪人

 

这系统性的恶是每个个体罪的累加,我们既可能成为受害者,更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充当加害者。当我们在同声谴责助长罪恶的数字产品开发者和互联网企业时,其实具体的每一个人在互联网社交时代的作恶也变得容易了。例如,一个“乘客标签”就能轻易帮顺风车司机锁定犯罪目标;自媒体给了那些有话语影响力者利用一个个热点制造着“10万+”的“爆款文”,煽起公众情绪并因此收入不菲。鼓励人分享身边新鲜事的社交工具,使人人可以成为信息传输的中心,然而这并未导向有质量的公共讨论,并未让人获得更多的智慧,反而使人们在自我中心的道路上急速狂奔,产生更多层出不穷的暴力。

《黑镜》第三季的最后一集讲的便是这样一个被推到极致的情形:每天人们可以“票选”一个最不受欢迎的人,用标签加上那个人的名字发送至推特,得票最高之人将在当天某个时间点之前被操控的人工蜜蜂杀掉[1]。人们发现,用这种方式除掉自己不喜欢的人太容易了,自己并不需要直接参与杀戮,只需要发送一条推特,参与的个人并不觉得需要为此承担什么责任。

当个体的声音汇入了公众舆论的场域,一个人的恶变成了群体的恶,个体的作恶可以被正当化,个体的责任便也消弭于一个边界模糊的群体之中。去年的江歌案,人们在自媒体大V处处打到痛点的“10万+”的情绪带动下,对其“闺蜜”进行了未审先判的网上讨伐;而这一次的空姐遇害案,人们在谴责凶手(却一边给他打着钱)的同时,却又在群聊中消费着被害者的遗体;人们一边谴责网上借贷平台以女大学生裸照和视频为要挟,恶意逼债,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网上泄露出来的这些照片和视频,消费着她们的隐私和身体……

由于行恶的便捷,个体行恶的成本降低,暴力感被弱化,个人还能够从中得到一些“恶”被惩处的快感。我们相信,自己只是众人的一部分,并且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是主谋。同样,平台和企业也可以为自身的罪责开脱。

平台之恶并不能因为惩戒开发者或者用户抵制而消除。在痛斥平台开发者之恶时,其实每个人都无法避开一个事实,那就是,人人都有罪。在《西部世界》第二季里,年轻时的威廉说服岳父投资西部世界主题公园时,用的就是这样的理由:在这个乐园里,人们无需为自己的罪恶承担后果,因为一切都是人造人按照程序和故事线在运行,这可以令人的恶被释放到极致,没有法律制裁,也没有死后审判。赚钱是其次,通过这个主题公园收集到的游客数据,才是集团的真正目的。在此我们可以看到,没有约束的人可以怎样释放自己的内心去作恶而非行善。在现实中,利益驱动又监管不力的数字平台,就成了恶行驰骋之地。

 

 

个体生命之更新

 

在互联网时代的作恶,并非真的不用承担后果。在《黑镜》和《西部世界》中,作恶者得到的惩罚也是来自于恶者,结果也是毁灭性的。现实中的网络事件,或激起新一轮的暴力,但多数又是在群情激愤过后便平淡、沉默下去,人们期盼的公义并没有来临。

互联网平台为人所造,它一定是人心最直接的反映,不管它是用“共享”“公开”还是“平等”或者“不作恶”的修辞来包装自己。人的真正绝望之处在于,通过自己无法让这个世界变好,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免于罪恶,更无法救自己。正如使徒保罗所说,“就如经上所记:‘没有义人,连一个也没有;没有明白的,没有寻求上帝的;都是偏离正路,一同变为无用。没有行善的,连一个也没有。’”(参《罗马书》3:10-12)

人无法靠着自己不作恶,根源在于“偏离正路”,不寻求神。我们以为这些日新月异的互联网产品,可以带来一个更好的世界。当作恶变得更加便捷时,人更愿意无视神。罪恶的人心在黑暗中,是不会想要靠近光的,因为光能照出一切。

我们不能指望平台的开发者、企业的所有者能够突然良心发现,也不能寄希望于教女性学会自保,就能杜绝类似的恶劣事件再度发生。平台的道歉和悬赏对于失去亲人的家庭于事无补,所谓的整改也并不能从根本上杜绝罪恶。

真正的悔改绝非一封道歉信了事,而是要更新整个败坏堕落的文化:这个文化践踏同样作为受造者的女性的尊贵,作假贪婪,自以为义,一切都在个人的欲望主宰之下进行。这样的文化并不局限于一个民族和国家,也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独有。这是人心的败坏,光靠一个公司或一个平台是无法“整改”的,需要彻底的更新。

一个人的罪让咒诅临到全人类,每一个个体的恶也就导向了系统性的、制度的恶。那么整个文化的更新也仰赖于在其中的每一个个体生命的更新。每个生命的更新,都必须经过耶稣基督——他一人承担了我们所有的罪,使神的恩典加倍临到我们。(参《罗马书》5:12-15)

恶行的真正断绝,正是由于我们认识到自己的不义,而恩典大过罪。虽然在现在这个世界,我们仍然会每天遭遇恶者,罪也不会轻易投降,这样的更新却是有能力翻转整个堕落的文化的,这样,“不作恶”才能够变成真正的现实,而人们所期盼的公义才能够到来。

 

 

 

[1]在剧中,这是一个政府工程,为蜜蜂已灭绝后的世界解决植物传粉问题,并且同时起到对公民的全面监视作用,在被黑之后被操纵用以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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