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艺术家

“神圣”的艺术家–文/化外人

63941912nc6900947bfcc&690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1475-1564),是历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虽然他活得像个苦修士。他被後人称为“神圣的”、“可畏的”,但也有书记载他性情刚直、脾气暴烈,是忧郁型的人。不过,若想认识真正的米开朗基罗,还得从他的艺术创作和诗作中去揣摩。

不断重复的主题

米开朗基罗的家世虽然小有来头,他的童年却相当坎坷。他6岁丧母,父亲对他喜好雕刻和绘画很不以为然,认为他“不务正业”——那时艺术家的社会地位不高,只算是工匠。不过,他父亲最後还是妥协了。

米开朗基罗一生受到3个人的影响最大。一是他父亲,常常为钱鞭策他,向他发牢骚。一是佛罗伦斯的统治者,“伟大的”洛伦佐·德·美第奇。美第奇看重他的才气,把他养在宫中,让他受到很好的人文和艺术的薰陶,奠定了他一生的艺术基础。第3位就是尤利乌斯二世。这位人称“雄才大略”的教宗,非常看重他的艺术造诣。

米开朗基罗最喜爱使用的工具,是雕刻用的凿子和锤子。他用起来得心应手,似乎是上帝赐给他的“特异功能”。

在他一生中,有两个创作主题不断地重复出现,是他内心信仰的表达。一个主题是圣母哀子的场面,另一个就是耶稣的受难、钉十字架。这些作品并非受人委托而作,亦非为了赚钱,是他为自己而做的,为了取得内心的平安,所以愈加珍贵。

1493年,他制作了一个木制十字架,送给佛罗伦斯的一座天主堂。这个十字架上的耶稣是裸体的。这倒很符合圣经的记载,因为“他们分了我的外衣、为我的里衣拈阄”。(《约翰福音》19∶24,《诗篇》22∶18)

“身体”和“灵性”的完美

米开朗基罗年轻时即接触到萨佛纳罗拉教士的改革思想。萨佛纳罗拉教士极力反对教廷(包括教宗)的荒淫腐化,更批评佛罗伦斯的美第奇家族滥用权力。他宣讲“因信称义”的真理(这是在改教之前)。这些言论,对成长中的米开朗基罗影响至深,他一生因而不但追求“身体的完美”,也追求“灵性的完美”。

政治上,他受到萨佛纳罗拉教士的影响,逐渐转变成支持佛罗伦斯的共和。他还当过一阵子佛罗伦斯防卫军的首席工程师,直到1529-1530年,共和政体被神圣罗马皇帝查理5世与教宗克雷芒7世压制为止。

米开朗基罗60岁左右时,周围有一批非常虔诚的知识份子,追求更有属灵实质的信仰。有两位与他特别亲近,一位是卡瓦力尔瑞,另外一位是女诗人可乐娜。他们对他的信心和生命有非常重大的影响。根据史料,他们两人都是品格高尚的知识份子,家学渊源。

米开朗基罗与可乐娜交换过很多诗作,这些诗作可能是他最好的创作。他还送给可乐娜几幅炭笔画,其中一幅是《耶稣钉十字架》(图一)。这是他众多以耶稣受难为主题的图画之一。把它送给挚友,其意义更为深厚。十字架下的骷髅,代表这事件发生在“髑髅地”各各他。

他的小油画《耶稣钉十字架与马利亚和约翰》(图二),在2010年被两位艺术史家鉴定为真迹。这幅油画,与他送给可乐娜的那幅炭笔画主题相同,都是描述一段圣经∶
耶稣看见母亲,又看见他所爱的那门徒站在旁边,就对母亲说∶“母亲,看!你的儿子。”然後他对那门徒说∶“看!你的母亲。”从那时起,那门徒就把她接到自己的家里去了。(参《约翰福音》19∶25-26)

为了帮助观者默想,所有的背景都省略了,只剩下後方两位悲痛的天使。

十字架上的诗句

可乐娜属於一个改革性的天主教团体,叫作“灵性”。他们的声势相当浩大,主张“因信称义”。不幸後来被“宗教裁判所”定为异端,多人被处死。可乐娜本人的信仰,是以基督为中心(而非圣母),这个转变也影响了米开朗基罗後期的信仰。

当时天主教是不容许“俗人”(非神职人员)读圣经的。可是,根据米开朗基罗的朋友和传记作家康迪威(Ascanio Condivi)的记载∶“米开朗基罗研读新旧约非常认真,也阅读圣经学者的著作,包括萨佛纳罗拉的。他对萨佛纳罗拉教士极其崇敬,萨佛纳罗拉的资讯影响了他的一生。”

米开朗基罗送给可乐娜的另一幅画(图三),是圣母靠著两位天使的帮助,把耶稣从十字架上卸下,准备放进坟墓。在这幅画中,马利亚不再是画的中心,受创的耶稣才是。

在画中的十字架上,有但丁《神曲》天堂篇的一句话∶“他们不考虑流了多少血的代价。”但丁的原意是指殉道者的血,米开朗基罗借用它表达天主教内改革派的主张——救恩来自基督的宝血。

历史学家纳格尔注意到,“代价”这个词意义重大,它提醒观赏者,耶稣那无价的、白白的恩典,与教会当时盛行的主张,认为救恩是借著祷告、善行和赎罪券赚来的,真是天差地别。

意识到自己的缺陷

随著年岁的增长,米开朗基罗越发意识到自己的缺陷,也越发质疑自己早年对“理想美”和对“人类的伟大”的迷恋。他逐渐把注意力放在表现基督赎罪的牺牲上。在他人生最後阶段的一首诗里,他这样写著∶

亲爱的上帝,唯有你建造和拆毁

你的血不但净化并且医治灵魂

人类从无尽的罪孽中得到拯救

众人看到的或许是米开朗基罗非凡的成就,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残缺和上帝的恩惠。对米开朗基罗而言,他的信仰不是“急著作见证”,而是让他自感卑微,让他感恩。

我更认为,他唯一“神圣”的地方,就是在众星捧月的人生里,能够认识自己的残缺、自己的不神圣,并且认识到一切的才能都是上帝的恩赐。大师这样的心态,不禁让我肃然起敬。

注∶本文节录自作者《绘画大师的心灵世界》,2012年,以诺文化出版。

作者为本刊特约编辑。

本文选自《海外校园》118期

海外校园 > 第一一八期(20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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