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晓蓉
迷与悟
谁不曾以为我
理所当然就是我
于是,那么自然地
风过牧野──
血气随之浪荡
青春,革命,无休的情欲
骄傲地种在石矿场
超市里琳琅的主义
在夏天盛极一时
幻想秋日的葡萄
醉得像酒
我咆哮,我跌倒
不断跌倒的脚踵,把忧伤
扬得比波涛更高
直到那时,那地
深渊在深渊里回应
尸骨在尸骨间呻吟
而你在沙漠开江河
才知道,我是你的被造
从母胎之初,你就是我的神
在一切的事物中发现你
第一声啼哭就开始的寻求
在我的里面切切地寻求
如小鹿,切慕着溪水
却在海市蜃楼后加倍的干渴
暗夜枯荷成冰
我悲怆地伸出伤残的手
终于深入──
望了很久的海水
墙应声而倒,
无有声息
蝴蝶的欢欣啊,鱼的安乐
在真理中歌唱有了另一种气息
一无所有又无所不有的
自由的气息──恩典胜过意志
像大氅披身,像风来自海洋
那么自然地,我在你的里面眷恋着你
在一切的事物中发现了你
你是我每天睁开的眼睛和通畅的呼吸
你是我煮饭的锅,遮体的衣
是我行走的信赖,谋生的手艺
失去你,我就失去意义
没有你,我就没有回家的路
怎能不亲切地呼你:我的主
因靠着你──
我对沉寂的大地说:流动
对迅疾的飞鸟和湍流说:我在
对朝霞和正在开放的花蕊说:我爱
谁在阴影中拨动琴弦
谁的眼泪夺眶而出
光咬住陌生与苍白,乡村与城市
成长凝聚的盾牌,本质铸成的空间
明镜将流逝着的美,从容地
重新汲回在我的脸庞
四月的歌
四月,
软的花,软的水
软软的心事明明灭灭
如花似水
花,一个开放的词语
动作随之开放、随之折落
──落落放放的身躯
折折迭迭历史的麻衣
心与无数的心,何以堪
何以再起舞蹈,婆娑复婆娑
四月,云水间瘫软
软的风,捕着风
虚空着虚空,死我于水穷
直到圣灵作工,才
不得不更改:夏
不再是夏朝的夏,而是夏花的夏
悄然更新的风,还是捕着风
捕着蓬乱的白发与黑发
但我终于知道,每一次
追捕,都有神的心意
终于在四月里
柔软并安详地等待
等待流动的大地将我和人类
运送到夏的天空,鼓帆而歌
蓬勃出那个芦苇压伤
却不灭绝的生命之词:爱
作者现居中国成都,从事文化传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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