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叹号   

 

 

 

 

文／思南

 

 

 

人生有这样的邂逅，比如读一本好书，比如与人一席谈，会给心灵带来始料不及的冲击。与你偶然中必然的相遇，就这样在我的心里烙下一个惊叹号。

那天，我与你同车去送各自的女儿跳芭蕾。虽然同去一家教会3年，我们之间的交往无外乎擦肩而过时，交换一个微笑而已。只知道你是个专业人士，3个孩子的母亲。

同车时，发现你是个健谈的人。论及自己的工作，为一个贷款公司做数据分析模型，你说，其实你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工作。我好奇地问：“那么，你喜欢做什么？”你的明眸柔光一闪，略作停顿，说：“我喜欢安静地看书。”

我有些惊讶地望过去，不禁追问了一句：“什么书呢？”“文学类。只是不敢读诗，诗会把人的脑子读坏。”你朗声笑道。我暗中思忖：眼前这个不敢读诗，因为诗会挑起她不能面对的情感，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从外表来看，你豁达、爽朗；内心却有一个暗室，一个外人难以触及的角落。那一刻，我心中有个暗锁“哒”的一声打开──我开始用心倾听你。

有一天，你转发给我一篇文章《我来过，我很乖》──大陆一个叫佘艳的孤女的故事。她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后来被一个好心的小伙子收养。女孩8岁那年患了白血病，她主动提出停止治疗，因为她不忍心让养父倾家荡产为她筹款治病。女孩的故事在报端披露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短短一周就筹集到了56万元，足以支付手术费用。最后，女孩还是不治而亡。临终前，她把自己名下的钱，分给7个身患绝症而家境贫寒的孩子。

在你给我的电子信中，描述了你如何千里迢迢去看望那个让你柔肠寸断的女孩。在儿童医院里，透过窗户，你爱怜地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孤独地坐在隔离病房的床上，一边流泪，一边读你写给她的信，手里拿着你给她的礼物──一个手机，因为她想给爸爸打电话。

你说，你好想把她搂在怀中，安慰她说：“别害怕，耶稣与你同在。”你说，女孩的离世怎样让你心痛如割。哀痛之后，以浸透了安慰的笔触，你写道：“女孩，这世界不是我们的家。我相信你一定去了天堂，在天父的怀里，在那里，再也没有眼泪，没有悲伤。”

之后，了解日深，方得知在你看似开朗、没有阴霾的外表下，掩盖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你那曾经是省级干部的父亲，文革中，一夜之间身陷囹圄，家人也骤然从云端坠入人间地狱。

苦难生活的磨砺，给了你一颗敏感而宽宏的心，去体察弱小者的悲苦，包容人性的软弱。尽管文革后，你的父亲复出，你们又搬回了深宅大院，但那种与平民阶层的自我认同，以及对弱势群体的深切同情，已经深深地融入你的血液。

你说，你的梦想是办一所孤儿院。尽管你无法救助天下所有不幸的孩子，但哪怕你只能触摸到一个孩子的生命，帮助他活出有盼望的人生，你就在所不辞。你说人的一生如此有限，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说话间，你饱含真情的眼中，闪烁着慈悯的光芒。

同车的旅程过去了，我们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轨道，但每每想到你，就会有一双晶亮的眸子从心海浮起，真挚地凝望着我，热切地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作者来自中国杭州，现居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