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约翰.帕罗 译╱珠宝瓶
大约十二年前,我的“信仰神学”课又迎来了一批新生。那天,我正坐在讲台边打量着他们一个个走进教室。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汤米。一见面,汤米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看到他时,他正在梳理那一头卷曲的披肩长发。
我第一次看见一个男孩留这么长的头发,那时男孩留长发的时髦才刚刚兴起。虽然我提醒自己“人不可貌相”,但当时没有思想准备,心里还是格咚了一下。我立即在脑子里将汤米归入“怪”字那一档。
果不其然,在我的“信仰神学”课里,汤米是个铁杆无神论者。他不断地反对、嘲笑、讥讽我,坚持认为“不可能存在一个无条件爱我们的神”。一学期下来,我们的关系还算平静,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总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有时真使我头疼不已。
这门课结束时,汤米把期终考试卷交给我,以一种近乎嘲讽的口吻对我说:“你觉得我还能找到上帝吗?”
我决定来个激将法,于是面无表情地说:“不能。”
“哦?我还以为你一直在想帮我找到上帝呢!”
等他走到离教室门口还有四、五步时,我朝他喊道:“汤米!我敢肯定你找不到上帝,但他一定会找到你。”
他耸了耸肩,离开了教室,也离开了我的生活。后来,听说汤米毕业了,我由衷感到高兴。但随后我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汤米患了癌症,而且到了晚期。
还没等我找他,他却来找我了。他一踏进我的办公室,我就注意到癌症晚期的他极度瘦弱,满头长发也因化疗全部脱落了。但他的双眼却炯炯有神,口气也异常自信,这在以前我从未见过。
“汤米,我常常想着你……听说你病了。”我语无伦次地说。
“是的,我病得不轻。癌细胞已扩散到我的双肺。只有几个星期了。”
“能谈谈你的感受吗?”
“当然!你想知道我哪方面的感受呢?”
“比如说,仅仅24岁,就得面对死亡。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但这并不是最不幸的。”
“哦?还有比这更不幸的吗?”
“当然!譬如说,一个人活到50岁,还没有自己正确的价值观和思想,还把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当成追求的大目标,那才是真正的不幸呢!”
我开始在脑海里的“怪”字档中搜寻。当年的汤米哪去了?似乎每次当我把一个人打入某一档时,神总会把他送回到我的生活中来教育我。
“我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汤米接着道,“是要说说我在上完你的最后一堂课以后,你跟我说的一句话。”(他居然记住了那句话!)
他继续道:“我问你,我还能不能找到上帝,你说:‘不能!’这使我大吃一惊。但你又说:‘但他会找到你’。我为这个问题想了好久好久,尽管当时我对能不能找到上帝并不很在意。”
“但是当医生从我的腹股沟切除一个肿块,并告诉我那是恶性肿瘤时,我开始严肃对待寻找上帝这个问题。当肿瘤开始转移到重要生命器官时,我更是开始用滴血的拳头猛擂天堂的铜门。但上帝并没有出来。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知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你拼尽全力想达到某个目的,却一事无成。你颓废万分,没有欲望再去试一下。于是你决定就此作罢。有一天醒来时,我的心情正是如此。我决定不再向厚厚砖墙那边的上帝祈求──也许他根本就不存在。我决定就此罢休。我决定不再去理会人死后有没有归宿、以及诸如此类的问题。
我决定在这辈子余下的时间里做点有意义的事。这时我想起你,你的‘信仰神学’课,及你曾说过的另一句话,‘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而没有爱过,是人生的一大不幸,但同样不幸的是没有将你的爱告诉你所爱的人。’于是我开始从最难的做起。我来到父亲面前,当时他正低头看报纸。
‘爸爸……’
‘干吗?’他继续看着他的报纸,连头也没抬。
‘爸爸,我想跟你说件事。’
‘说吧’。
‘我是要说,这事很重要……’
他手中的报纸慢慢向下移了两、三寸。‘什么重要的事’?
‘爸,我爱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
说这话时,汤米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
“听见这话,他手中的报纸‘哗啦’一声落在地上。然后,他做了两件我这辈子从未见他做过的事:他哭了。他把我拥在怀里。那天晚上我们彻夜长谈,尽管他第二天早上还要去上班。我感到无比幸福──离爸爸这么近,看着他流泪,感受他宽阔的怀抱,聆听他告诉我他多么地爱我。
把我的爱告知妈妈和弟弟就容易得多。他们也跟我一起哭泣,我们相拥在一起,互相倾诉彼此的感激和爱,一起分享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中的秘密。我心里遗憾,为什么没有更早地把我的爱告诉他们。于是我就把我的爱告诉了所有亲爱的人。
终于有一天,我回头一看,发现上帝就在那里。曾几何时,当我向他哀求时,他并没有向我显现。我突然明白,原来从前的我就像一个驯兽师那样,手里拿着圈子,喊叫着:‘过来,跳进去!快跳,我给你三天时间……三个星期行了吧?’但显然上帝不是我们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上帝有自己的方法、自己的时间表。
但最重要的是:他就在那儿!你说对了,他找到了我。尽管当时我已不再寻找他,他还是找到了我。”
“汤米,”我深深吸了口气,“也许你没有意识到,但你所说的实际上包含了很重要、很普遍的真理。至少对我来说,你的故事说明:人若想寻找上帝,最好不要把他当成你的私有财产,解决难题的工具,或是当你有需要时随叫随到的精神安慰。你知道吗,使徒约翰说过,神就是爱,任何人在爱里面,就是在神里面,神也在他里面。”
“汤米,可以请你帮个忙吗?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在我的课上,你曾让我十分头痛。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笑)。可以请你到我现在正在教的‘信仰神学’课上,把你刚才讲的告诉我的学生们吗?若由我来复述你的故事,效果可能还不足一半。”我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汤米。
“嗯……我本来只打算和你说说这个故事。跟你的学生说嘛……”他似乎有点迟疑。
“汤米,我不想为难你。回去仔细想想,如果愿意,随时给我个电话,我好安排时间。”
几天后,汤米来电话说他已准备好。他愿为上帝,也为我做这件事。我们约定了日期,但他没能如约,他要去赴另一个更重要的约会。那个约会比向我的学生讲述他的故事,重要得何止百倍。当然,他的生命没有因肉体的死亡而终结,只是更换了一种形式。他完成了从“风闻有你”到“亲眼见你”的跨越。他得到的生命比世上任何人所见过、听过、想像过的生命更加荣美。
在他离世前,我们曾有过最后一次交谈。“我怕是无法到你的教室了。”他说。
“没关系,汤米。”
“可以请你替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他们……讲给世上所有的人听吗?”
“我会的,汤米。我会讲给他们听。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亲爱的朋友,我真诚感谢你聆听这朴实无华的爱的篇章。
还有你──此刻正安息在乐园里一处阳光灿烂、青翠碧绿的山坡上的汤米,我要对你说:“我告诉他们了,汤米。我尽自己所能将你的故事告诉了他们。”
注:本文是芝加哥 Loyola 大学教授约翰.帕罗 John Powell 亲身经历的一个真实故事。故事主人公汤米曾是帕罗教授“信仰神学”课的学生。
原作者是芝加哥 Loyola 大学教授约翰.帕罗 John Powell。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