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突然发现快要撞击到海岸。它知道末日来临,精神黯然。
文/刘帝杰
亲力亲为与托付他人
不少人以亲力亲为,取得成果,肯定自己的价值。于是一生劳碌工作,以求自我突破。结果理想愈高,愈为吃力,身心疲惫,因为要尽用吾生有限年日。
又有人理解突破自我是在生命中创新求变,于是努力学习,发掘潜力,又或四海闯荡,扩充眼界。不断“输入”知识,毋疑可改进自己观赏品味,建立不同生活方式。然而,终有一天会发现,此过程似无止境, 一生只是筋疲力尽去不停追赶。
然现许多杰出人物、成功者,却是跳出自身的利益框框,为全局着想,交棒予后继者,去除了一己盲点,冲破了一代极限。
思想得以继承,伸展下代,传往别处,正是自我对时空的突破。如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罗素(Bertand Russell)说:“我希望当我仍可工作时,已经知道别人将继续我不能做的工作……这是我这老人的最大梦想之一。”(注1)实在当趁自己在世,赶紧将上帝予己的托付交待他人。
妙在无用与超越实用
大卫王雄心勃勃,一心要建世界上首座圣殿。然而,上帝因大卫曾流人血,故不允所求而另有安排,让大卫儿子所罗门完成大业(《代上》17:4-13)。大卫没有气馁,反努力预备金钱、材料,他更赞叹:“我们在你(上帝)面前是客旅、是寄居的,与我们列祖一样。我们在世的日子如同影儿,不能长存。”(《代上》29:15)当人明白吾生只是客旅、沧海一粟,不是永久持棒掌权者,便不用苦干追求永远连任高位。
中国古代已有君主让位的观念,但一些人让位目的,为证明自己豁达宽弘,这仍跳不出自我之框框。真诚的交棒让位,不是为招收徒生,自壮声威,而是为下一代利益着想,相信接班人的能力比自己更佳,能为组织带来更好的成效。
近代作家朱光潜说:“文学的妙处正在它无用。”(注2)文学所以高贵,是它超过实用。同样,人的价值也优越高贵,也正在于其跨越实用。人若能看到自己的极限,便可体会超乎自身的洒脱自由,领略万物必须互助依赖的宇宙玄妙。
笔者曾担任一些重要事奉工作岗位,一度忧虑后继无人。由于要搬到远方,必须交付出职务,才惊讶发现,上帝早已预备比自己更胜任的人选。顿时感到豁然自由,更可开辟新路向,走进从未想及的新境界。
理想是可以由多于一代的人去共同达成的。祈求上帝助你我释放自己,不用执着在任内完成大事、争取荣誉,于是生命可变得优哉游哉。
撞击海岸与推动浪潮
人活得尊贵快乐,在于不恋栈金钱地位权势,能将财富资源传送分享,令更多人的理想可以实现。如美国著名工业家及慈善家卡内基(Andrew Carnegie),于十九世纪末,将一生所赚,相当于今天卅亿美元钜款全部捐出,在各城镇大量设立图书馆,使更多人得到知识与教育。他说:“捐献带来长远的益处,亦令人的生命更具尊严。”(注3)
如何实践交棒?在物资方面,有目标性作适量金钱捐助;在知识方面,找机会与人分享抱负,有计划地将心得记录下来,系统地将档案贮存,并交待他人有关稽查方式。
交棒不必一蹴而成。人的质素最为重要,留意择选可信赖、有志气的接班人,再花时间悉心培育。交棒目的,并非为一己完成责任,以后轻省度日,而是为培植下一代成长,共同实践使命。
不少政经界交棒,外观堂而皇之,但背后,上一代仍主导下一代的思想方向,锐意留下自己不灭的影子。放下老我,给下一代自由发挥,簇新局面才会出现。
近代作家余秋雨描述人生交替如浪花说:“(浪花)突然发现快要撞击到海岸。它知道末日来临,精神黯然。”(注4)但身边的大浪花却兴高采烈,因为他明白生命的延续与结构,提醒:“你不是浪花,你本来就是大海的一部分!”人生短暂,面对阶段终结,不用叹息唏嘘。只要自己能推动浪潮,一浪接一浪,促成大海无穷的威力,那就一生无悔。
棒并非是只可意会的抽象概念,而是确实可握的具体理想。惟有当它被交出、被传递,才散发其精华意义。你我要做的,不是拼命铸造金碧辉煌之权力重棒,而是努力将棒变得轻省,令接班人易握易携,继续传递。
期待你我能以盼望去粉碎黯然失落,用爱护去巩固两代关联,就可穿越个体权位表层,推展互助精神深度。
今天,看看手上之棒,你打算怎样处理?
注:
1、罗素(Bertand Russell),《罗素回忆集》,(台北)志文出版社,1980年,第52页。
2、朱光潜,《谈文学》,(台北)圣天堂出版社,2001年,第10-11页。
3、Byrne, John,“The New Face of Philanthropy,”Business Week, Dec.2,2002, p.82-84.
4、余秋雨,《霜冷长河》,(台北)时报文化,2000年,第220页。
作者任国际市场拓展高级经理。现居美国华盛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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