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在我需要她的时候,永远不在场。我不要我的儿女经历一样的伤痛。”
文/心 渔
扶着儿童推车的把手,走出国家画廊的一个展厅,心里还想多看几眼。其实,我已经是够满足的了。两个稚龄的女儿已经安静了一个多钟头,陪着我看画,她们的耐性超过我原先的期望。
我缓缓地推着女儿,心里回味着那野地翻腾的云海、那棵栽在海边的孤树和那些卷起帆靠岸休憩的渔船。突然,身后有人说:“好可爱的小脚丫哟!”我回头一看,一位皮肤粗糙黝黑、穿着黑色暗花连身长裙的女士正对着我微笑。岁月的刻痕布满她的额头和嘴角。她整个人是一团灰暗,唯一的生气是那双温柔的眼。
我朝着她浅浅地微笑颔首致意,回答她:“要是能够回到童年时光,该有多好!”她神情严肃地摇摇头,说:“那可不一定!”她的回答勾起了我的好奇。她望着我疑惑的神情,接下去又说:“那要看你的童年是否拥有一位好母亲。”她的话触动我对远方母亲的思念。我停住脚步,很诚挚地对她说:“是的,我拥有一位好母亲。”她很诚恳地回答:“那么你一定是个好母亲!”
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称赞,胡乱地脱口:“那你呢?”她回答:“我的女儿是很好的母亲。”我心想这个人说话顶有意思,喜欢绕弯子喔!我依着刚刚谈话的内容推理说:“那么你一定是个好母亲!”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回答:“我尽力而为!”她顿了一下,又说:“我母亲在我需要她的时候,永远不在场。我不要我的儿女经历一样的伤痛。”
我诚挚地对她说:“我佩服你扭转人生的勇气与决心。”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回答:“我只是做了个抉择。我可以选择让过去的伤害控制我的一生,也可以选择脱茧而出,不成为过去伤痛的奴隶。”随后,她挥手告别。
我推着小女儿走出国家画廊,刚才的对话萦绕在我的心头。我回想到五年前的自己。当时,我由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涯转成在家工作的带职家庭主妇。我决定转变工作场所的主因,是为了能够在家照顾孩子,这份工作容许我可以自由分配时间。然而,现实与我当初的预料有很大的差距,我的日子常常是冲锋陷阵,时间比过去在外上班还要紧凑。
我得照顾两个学龄以下的幼儿,及一个快步入青少年时期的儿子。他们的需要很不一样,是我最大的挑战。有时等孩子上床睡觉,还得继续工作到半夜,承受的压力沉重。在那几年,我在生活中竭力平衡家庭、事业与事奉的需要,同时也在神面前寻找自我的价值。我的心境渐渐由自以为为家庭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变成能够惜福,领悟到在家工作是上帝给的幸福。
渐渐地,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得顶好了。可是,大约在一年多以前,我发现十二岁的儿子常常与我没谈几句话,就脸一沉,不耐烦地说:“算了!不说了!”在我一再追问之下,他也不愿意再解释。他自己似乎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只说我们陪他玩得太少。我们自省每周至少陪他打两三回球,而且另外两个孩子与他的年龄差距大,她们的需要又不同,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愈想愈气馁,也觉得很委屈,甚至觉得自己所投注的心力都白费了。这些无力感与伤心只能到天父面前倾诉。
后来,我察觉到我的问题。由于办公室就在家里,孩子们很容易打断我的思绪。但我往往很难立即放下手边的事,回应孩子的需要。我常常在孩子找我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回答:“等一等!”知道自己的错误后,我向孩子道歉,儿子也承认他的确因为我常常没有马上回应他的谈话或需要,而认为我不关心他,不重视他。于是,我更进一步解释自己对他的重视,并且愿意改善态度。
我与儿子约好,当他找我时,若我正在忙,他得让我知道他找我谈论之事的轻重。事分三类:第一类是十万火急的事件,第二类是紧急事件,但是可等五或十分钟,第三类是可等我做完手边工作再谈,且我保证绝对会找他谈。我要求自己只要孩子一找我,就放下手边的事与他谈话。如果我实在不想中断手边的事,我仍先暂停手上的工作,眼睛看着他,问他此事是否需要我立即处理,是属于哪一类的事件。以他的需要为重。自从我们试着以这个模式沟通,我们之间的关系改善不少。孩子也很能体谅并尊重我工作一气呵成的需要。
在需要时能找到母亲,的确是孩子内心最大的满足。全职的家庭主妇虽然比职业妇女占了优势,能拥有更多的时间与孩子们相处,然而,全时间在家陪伴孩子,并不代表孩子能接收到母亲的关怀。况且,做母亲的不是总能够全时间在家“树人”。而对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当他们需要的时候,能感受到父母对他们的爱。我发现我的孩子真正的需要,是在他需要时,我能成为他的倾听者,藉此他也确知了他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我的倾听让孩子觉得被爱及受重视。我所能给孩子最好的礼物就是我自已。
作者现居加拿大渥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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