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宜港
诠释过的历史
去年一部《天安门文件》，搞得全世界华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货真价实，有人说是膺品，有人说半真半假，有人说暗藏政治阴谋，还有人说真理终于抬头了。“天安门事件”距今不过十余年而已，就已如此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那么一百年后，还有多少人能弄清真相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联想到圣经。有些基督徒说圣经是一部历史书，绝对是可以考证的。我同意圣经当然不是违背历史杜撰出来的，但我认为，这种用历史作衡量圣经的标准，是有待商榷的。充其量，我们只能说，部分圣经内容是可用历史学方法检定的事实。
每一门学问都有基本假设及限制。真实的历史是已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再重演。我们所读的历史都是被诠释出来的“interpreted history（诠释过的历史）”。即是说，先有了一些历史发现，历史学家将这些发现推敲，分辨哪些发现是可信，哪些是可疑的，然后找出最合理的说法，来解释这些发现。这就是“历史”！
过去人类发生的事情，不一定都被记下。所记下的也不一定详细。即使详细记下了，也不一定能保留下来。能存留下来的，亦因被诠释而背离了原意，还可能被篡改、被误解，甚至被利用。因此，历史学的方法，只能给我们最可能的解释而已。没有任何历史学者，能有绝对的把握，说“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历史学”只能给我们可能性而非绝对。
同样的原理，对圣经作历史研究亦有其限制。学术研究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未来考古的发现会不断对圣经的记载作出评估。到目前为止，考古的发现，非常有利于证明圣经的可靠性。
怀疑孔夫子？
试以耶稣的生平为例，历史学要处理的问题是：耶稣这人存在吗？若存在的话，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做过什么事？为什么有人关心他、把他的生平记下来？
目前记载耶稣生平最详尽的，是圣经《新约》中的福音书。最古的《新约》抄本是第二、三世纪的版本。最早的芦草纸的《约翰福音》，大约写于公元135年。除了福音书以外，还有新约的其他书卷、古罗马的官方文献和犹太史学家的记载。耶稣的存在是无可置疑的。若要怀疑，那么我们便应该一并怀疑孔子和老子究竟是否存在过，因为关于他们的记载，都是死后几百年才有。
按照福音书的记载，耶稣教导人、医治人及传天国的福音，最后他被钉十字架，三日后复活。历史学家就面临一个问题：如何证实或推翻？从考古着手，福音书记载的各城各乡都一一被确定，各个事件的时间也被推测出来，一切都与已知的古罗马历史吻合。连耶稣被审的“铺华石”的地方也被发掘出来了。有了这一切，以下的问题就产生：三日后复活，不太可能吧？然而我们又如何解释基督教以后的发展呢？一个被钉死的耶稣，如何改变了整个人类历史、影响了全世界呢？《新约》中的《使徒行传》告诉我们，耶稣门徒对耶稣死亡的反应──都怕得要命。这些胆怯的门徒又如何改变人类的命运？如果你是历史学家，你会如何解释，又用什么来支持你的论点呢？
证据和理据
历史是讲求证据的，没有证据也要有理据。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实可以写出截然不同的理解来。1990年美国与伊拉克打仗，我可以肯定美国人写的历史，与伊拉克人甚至科威特人写的都不一样。我辈中人如果有南京大屠杀的珍贵资料，千万要保存下来或交到可靠的博物馆收存。不然的话，不消一百年，有人（其实现在就已有）会说“南京大屠杀”根本从没有发生过，“全是战胜国对战败国的诬捏。”到那时，再没有人理会谁是谁非。若不信，试问一下，明朝未年清兵攻陷史可法死守的扬州，十日屠城，如今又有谁管是真是假？
试想一下，一千九百多年前，为什么会有人去记载那些“无稽之言”－－死人复活。当时生活艰难（被罗马统治），纸张又不普遍，羊皮又价值不菲。若非真有用心，很难想像有人去记载一个木匠之死。福音书有四个作者。如果说他们捏造事实的话，他们动机何在？四本福音书有相似之处，亦有相异之处。不同的地方是否就是矛盾呢？既然同一事件每个人可以有不同的见解（如美伊战争），这些不同之处是否可以理解及接受呢？
从历史的角度而言，这相异之处是否更反映相同之处的重要性和可靠性？这相同之处就是耶稣受难和复活。如果是捏造的，为什么这些人要容许分歧的地方存留呢？为什么这些作者把门徒说得如此窝囊──耶稣被捕，彼得马上装作不认识耶稣；耶稣被杀，门徒都心灰意冷，解甲归田，重操故业了？为什么耶稣复活，最早是被妇女们发现（当时妇女地位很低，她们的话在犹太社会里不能作为证据），而不是被大弟子彼得发现？至少身为男人的他，可以公开作证。这些都很难解释！除非事实确实如此，以致四位福音书的作者都不得不照写。你如何解释这些现象？
咬过才知道
尽管福音书的记载有历史的背景及支持，但它并不仅仅是一部历史书。亚历山大大帝的历史与我何干？我们只要能汲取他失败的教训就好了，压根儿不需理会亚历山大大帝是哪一场仗被打败，也不用理会是否真有此仗！然而圣经却完全不同。为什么圣经会被一字一句地推敲，甚至批评、挞伐到体无完肤？因为我们每一个诚实人都知道：“假如它是真的……”我们生命中的一切都会不同了。
耶稣问门徒说：“你们说我是谁？”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这问题。
圣经所写的话不可能每句都用历史方法来证实的。圣经也不必靠“符合历史的标准”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因为它若是真实的，它的地位必凌驾于历史之上的。至于圣经所记的是否真理？正如一个梨子，无论它是如何名牌，出生地如何讲究，它香甜与否，只有我们咬上一口才知道。信仰亦是如此。纵有理性的基础，历史的证据，考古的支持，到底还是要“咬上一口”才知道是真是假。这就是为什么基督教的信仰，不一定要博士生才懂得。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妪能解”的平民大众信仰。任何人只要咬上一口，就会知道真假。
作者来自香港，现在美国东岸北卡州行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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