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卧于病榻上时,听专家分析诊断,心随其蹙眉撇嘴而抽搐,意随其惊词骇言而翻腾。
文/星 学
孩童时,常路过大学医院的太平间,大人讲那是暂厝尸体的地方。听过很多“诈尸”、“游魂”之类的故事,所以每次经过都疾步而行。有时里面还会传出凄凄哭嚎,更吓得我飞跑。弱冠之年,跟我朝夕相处的外祖父母、祖父母相继病逝,我帮爹妈料理后事,几次夜入这停尸房,内中阴森黯淡,令人毛骨悚然。看着慈爱的老人躺在冰冷的担架上,隔日又被火化炉的烈焰吞噬,我切切地感到了死亡的残酷可怕。
十几年后,我执业于这家医院,日夜奔忙于急诊室与太平间之间。行医经年,却始终参不透“命理”之谜。比如精壮剽悍的,从小楼梯上失足竟不治;风烛残年的,遭“火劫”却安然无恙。又司空见惯了“阴阳从此两相隔”的“临界”场面,心渐渐地硬了,麻木不仁起来。直到有一天,角色转换,自己沦为患者,心底深处那恐也惧畏死的本能才重又复苏,不由自主地思考身后事。
人在小时候,都不怀疑翌晨是否会醒来,“阳光灿烂的日子”,似乎来日方长。到了老时便感到“今晚脱了鞋和袜,不知明早穿不穿”。但若中年便邂逅良恶未卜之疾,则多半会“早熟”,所谓“病至,始知无病之快;事来,方感无事之乐”。因为疾病缠身时,人百念俱灰,纵有荣华富贵,不能享受,反羡那贫贱而健康者。正如我卧于病榻上时,听专家分析诊断,心随其蹙眉撇嘴而抽搐,意随其惊词骇言而翻腾,才体验到以前给别人诊病时所未曾体验的“语重心沉”。
手术前,我不断地“放大”那些概率极小的“并发症”、“意外”,脑海里时时浮现太平间的光景。手术后,又要一天又一天,忍受煎熬,等候“终审”结果。及至“最后通牒”宣布,不是癌症,惊魂甫定,又担心恶变……心里哪有安宁?
幸我因病得福,皈依了基督,从而脱胎换骨,认识升华:“人若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处呢?”(《太》16:26)短促人生的去与留,其实仅是一几之差,“牵一发而动存亡”者,神也。因为命是他给的,他若收回,即使身强与力壮,死便倏至,回天乏力;他若亲施医治,或藉医生之手,即使病入膏肓,也能起死回生。所以,人挂虑担忧徒伤身心,于命无补。不如将一切交托给上帝,潜心求那生命之主。上帝更通过某弟兄癌症的见证,和多年无联系的国内朋友的突然电话,及时、奇妙地安慰我,教我明白神无形的大手,藉着这有形的兄弟姊妹间的关怀,托住我,我并没被撇弃。
仔细想想,人的臭皮囊迟早会朽坏,可是神赐给信他之人以圣灵,使人可以“死去”、“活来”得救重生。纵使“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但对于信上帝者而言,肉身殒殁不过是暂别亲友,迎候神再给永无病痛,伤残的躯体,永活在神的国里。故太平间不再是永久的隔阂,阴间也不再可怕,真正做到视死如归。
人生能有几回搏?罹患沉痾,是为今朝死生而一“搏”,它催人幡悟,于无恙时常作病想,扫去一切名利之心,益加珍惜光阴,热爱生活;而另一搏,即对救恩的选择,是为永世天堂而一搏。能出手时不出手,日后归宿便有霄壤之别,悔之恐晚。
此一关想通,我便立即接受耶稣,从此不仅心中有了平安喜乐,精神与肉体的种种痛楚也渐淡泊。死亡不再可怕,太平间也无恐怖了。
作者是医生,来自中国山东,现居加拿大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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