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石头
信主几个月了,生命的长进似乎不大,但还是愿谈谈个人的心路体验。由于我很快信主,有时还觉好像作梦,不可思议。
我是很自由懒散的人,没有压力就不努力。94年提职后,又没有确定进一步目标,职业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便开始思考人的问题。冷眼看社会,不知往那里去,于是读小说,读历史。越读越迷蒙,发觉人生真如梦幻,不过演戏而已。
有一段时间,大约从96年到97年底,特爱读有关三国历史的书,想探究戏中的人和历史上的人到底有何差别。发现历史的人也只是活在戏中,就如我们自己。后来又爱玩三国电脑游戏,特别是生活中不如意时。那让我感到一种梦幻的伟大--抓住曹操,释放再抓,改写历史,自欺却不能欺人。
那时妻正怀孕,对我的不务正业又不照顾她很不满,我便让岳母从几千里外搬来照顾她,后来更让妻回娘家,自己独居,夜间可尽情地读、尽情地玩。有一件事大约可说明我的沉迷。
97年底不到一岁的儿子生病住院,我和妻轮流守护,在回家吃饭的空闲时间,也要开电脑。妻常问我:“你还爱我吗?你爱我什么?”,我则顾左右而言它,敷衍搪塞,妻很伤心,常暗自饮泣。按世人的标准,妻实在是美丽,温柔,娴淑,开朗,而我很丑,以至很多人包括妻和我都担心生女儿。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穷书生的女儿可难说呢。当初相识五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足半年,其余都是通信,妻能不顾各方反对嫁我,实在不是因我有什么能耐,而是因我对她的心。
然而,结婚五年,我却不敢以诚实面对妻的最基本的问题。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另有所爱?断乎不是。是妻变了?断乎没有。虽生了儿子,妻仍时时关爱我,且不失清纯。是我丧失了爱心?我仍时常关心她,只是缺乏热情。妻说我们或许可如大多数的夫妻一样,平淡地生活,走完人生的路。我自己也很愁苦。扪心自问,之所以会这样,因我看不出人有什么意义,只是活着,而且人本质上是孤立的,心与心间很难相通。妻时常安慰我,却不能体察我的心,可我又有什么要她体察呢?我说不清楚,就象你说不清楚你自己。
或说,我们心中好象另有一个自己,如同无形的风,忽然吹过,你能感觉到,却转瞬无影无踪,难以追寻。看佛经简介,说那是佛心。也曾想遁入深山,又不甘心。因这执着心,佛说人生是苦,真乃大智慧。那时我常常想,什么是爱?世人的爱为什么会随时间而变?破了执着,就没有苦么?由于对人本体的否定,这些问题不会有积极的答案。正如罗素所问:“你这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后来信了主,读圣经,有很多关于爱的教导,道理很明白,行起来很难。爱人如己,可如果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爱人?神在十架上为人的罪舍了自己,这是最大的爱。可如果舍了自己,我还存在么?我既不存在,我的爱从何而来?
那段时间很痛苦,因我始终认为信仰是生命的体验,而不是哲学思考或是知识教条。我信神,如果不能像神希望的那样生活,还有什么意义?那是一种人格的分裂。那神为何让我那么快信他?或只是自我的意念作怪而根本就没有神?妻说你别那么认真,就不会痛苦--很有佛心吧?我岳母是向佛的,耳濡目染,也少了很多烟火味呢。可我不能。妻常笑我说: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是撞破南墙才回头--因南墙后面没有我所想的!保罗说:“立志行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我真是苦啊!”善恶二路在心中交战,如何才能体贴圣灵、顺从圣灵呢?爱神容易爱人难呐!直到有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再一次读约翰福音13章,主说要为门徒们洗脚。我泪水难以抑止地流了下来。妻既惊讶又似笑非笑地说:洗脚有那么感动吗?我几乎说不出话,开口就是哭音。心中却非常的柔和,仿佛大彻大悟,又仿佛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并非空虚感),但又似乎什么都在心中,整个下午余下的时间什么都不想说。
是主的心让我感动了,那时主已快要被钉十架了,却仍为人作最卑微的事,我们何曾如此过呢?即使亲如父母,我们为他们作过吗?什么是爱?爱是舍己与交托,将自己舍弃,交托给神。而爱的反义是“我”--这是人分别善恶的结果。
以前,我说爱人,是“我爱”,而“我爱”的支撑点是“我”,因此将“我”舍了,“爱”无从依附。“我爱”仍是以自己为中心,向外辐射,其深层的内涵是突现“我”的存在和价值。现在,将“我”交托给神,“我”的爱融入神的爱中,神的爱注入”我”中,爱有了源头,不会再枯竭。有神的爱,就生出忍耐和宽容。
好比一棵大树,每个树叶间都不直接相连,却通过树干相互供养,离开树干,就必枯萎。“我们若在他死的形状上与他联合,也必在复活的形状上与他联合”,“我”的存在和价值就是回归神,神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妻摇头说你好像佛心顿悟了,只是别出家。又说不知我是否象从前爱历史、哲学书一样爱圣经,不久就抛开了,三分钟热情,不能入禅持久。小石头说:无我又何来我的顿悟,无我又何需入禅?万法皆空,唯有一心,与神同在。我已是神手中的小石头,与我何干?然而,知识易,实践难,我虽不属世,却仍活在世间。老我仍在里面,时时想吞灭我。因此必须分辨何为神纯全可喜悦的旨意。常常自问:你爱主胜过爱这些吗?你体贴、顺从圣灵,活出基督的生命吗?往事已过,一切都是新的了。既然如此,就从为妻洗脚开始吧。为妻洗脚容易,为弟兄、世人洗脚才是考验--不是教导他们,是为他们做。
作者现住亚历桑那州。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