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薇
在国内时,我大学毕业,在一家报社作编辑、记者,收入不错。我洗头、剪发都去发廊,有时为了吹好看的发型,一个星期去几次,从没有心痛过钱,也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给别人理发。
先生留学先到了美国。他几次写信叮咛我,出国时别忘了带理发工具。因为美国理发很贵,每次至少六、七元,临走时还要留小费,因此许多留学生要么互相理发,要么太太给先生理发。我却没怎么放在心上。临出国时,记着买衣服、买鞋,偏偏忘了理发工具,到了上海才想起来。从武汉护送我到上海的哥哥,到城隍庙跑了几个商店,才买到一把手推的推子。在国内的大城市,这种推子已很少见了。因为国内电动的推子,到美国不能用,只能买这种手推的。
我到先生身边后,才发现房租占了先生奖学金的三分之一,我上学还得交一笔可观的学费,所以不得不省钱。我便义不容辞地当起了先生的理发员。第一次理发,我告诫先生,剪成了阴阳头,见不了人,不要怪我。在先生的再三鼓励下,我根据以前看别人理发的零星记忆,加上自己的想像,大胆地操起了剪刀,学着理发师的样子,用手指当梳子,插进头发里,夹起头发,剪去长的头发。我小心翼翼地剪着,先生手里拿着镜子,左照右照地监督,希望我手下留情,不要出手太重。
刚开始我剪得有模有样,先生不由地赞道:“不错,超出我的想像。”我得意起来,“我做什么像什么,无师自通,这个老婆你没白娶吧?”正高兴时,老公一声惨叫,我吓了一跳,原来我的剪刀夹住了他的几根头发,没有剪断,却生生拔了下来,而且剪刀还碰到了他的耳朵,幸好没划破皮,一场虚惊。先生打趣道:“我受你修理不算什么,你要真是理发师的话,不仅赚不到一分钱,肯定还有顾客告你呢!”我的嘴巴也不饶人,“我这不是第一次理发吗?等我在你头上练好了手艺,说不定我将来真开间理发店。”
然后,我开始用推子了。第一次拿着那玩意儿,捏了半天,却不得要领,头发也不见掉下来 原来我没有用小梳子梳起头发,推子下面碰不到头发。可是用小梳子,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梳才顺手。我先是从上往下梳,推子便像割草机开过一样,头发掉了一片。用梳子重新整理后,我傻眼了:头发像收割完的稻田,枝枝叉叉,坑坑凹凹,比阴阳头好不到哪里去。无论我怎么用心补救,也无济于事,终于大局已定。
望着先生那滑稽的模样,我哭笑不得,充满歉意。先生却不住地安慰我:“我不怕见不了人。你不见有人鼻子上还挂着耳环呢!说不定别人也以为我标新立异。美国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有?”我灵机一动,说“今晚上我们到你朋友那儿去,反正我来之前,都是他帮你理发,再请他帮忙修补一下吧!”
到了朋友家,还没等我们开口,朋友的太太便惊叫起来:“你的头发怎么了?像遭了强盗抢似的。”我忙说:“是我的杰作,你们能不能帮忙修补一下?”。
侠义心肠的朋友,痛快地答应了。他技术高超,动作娴熟,推子在他手里轻盈灵活,运用自如。我一面看,一面向他请教。不一会儿的工夫,先生的头发便有棱有角,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有些“小坑”实在太深,无法完全补救,仔细看的话还是看得出来。改头换面的先生又精神又年轻。
回到家后,我们拥坐在沙发上,先生告诉我说:“小时候,我家家境不好,父母都是教师,我们兄弟四个的头发都是父亲理的。父亲理发一丝不苟,从不为了省事而给我们理个‘小平头’了事。他那宽大温暖的手在我的头发间摸娑,那殷殷的父爱也点点滴滴地渗透到了心里,我至今仍然记得那种感觉。今天你给我理发,我也感觉到了妻子温柔的爱。我坐在那里,静静地体味着,真是一种享受。看来爱是用钱买不到的。上帝是公平的,我们因为贫穷而互助,又在互助中体验到了真情。也许将来我们经济状况有好转,希望那时你仍给我理发。等我们有了儿子,我们也给他理发,好吗?”此时此刻,我感到心里充满了爱,深深地点了点头。
渐渐地,我理发的技术越来越进步,每当理完发后老公神清气爽地走进实验室,同事们总会说:“好帅啊!哪儿剪的发?”我先生自豪地说:“我太太剪的。”我也非常高兴,自己打理出来的先生怎么看怎么满意。每次理发前我们在地上铺上旧报纸,我一面给他理发,一面聊天。金色太阳暖暖地照在我们身上,爱也在我们之间传递。
作者来自武汉,现于美国洛杉矶进修企业管理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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