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晓雪
拿到绿卡后,他就匆匆买了张回国机票。
故乡一别就是五年,不知父母身体可好?朋友是否依旧?故乡那飘满稻草香的小路,漫山遍坡的油菜花,雨后抓泥鳅的池塘,妈妈烙的葱花油饼,一切一切都在惦念中。还有,还有她,可能早已嫁人,是孩子的妈妈了吧?若不为出国求学,他一定会娶她。有那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好女人伴他走人世间的苦风凄雨,夫复何求?
在美国这几年,拿了学位,有了美元,凭着能力和努力在激烈的工作竞争中混来混去,还算不错,但就是很难混到一份真感情。
他曾交往过几个“本是同根生”的女孩子,但总弄不拢。有的嫌他不是美国公民,有的笑他不够“美国化”,有的怨他买不起洋房,开不起好车。也尝试着交过美国女朋友,但卡壳的地方太多。除了语言上有疙瘩,就是与她不可能在花前月下海边山间一同吟唱“是谁把心里相思种成红豆,待我来碾豆成尘,看还有相思没有?”更别奢望饮茶趣谈时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无奈,已经三十岁的人了,依旧孑然一身。夜静人深时,孤独就像吞吃桑叶一样一点一点咬噬着他的空虚。茫茫人海中哪位是红粉知己?漫漫长途里哪里是停歇的驿站?
妈妈来信说:“隔壁你同学的孩子都会去商店打酱油了,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妈,就别再挑三拣四了。”他只有苦笑:妈妈,这里哪是大陆,如果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你仍按兵不动,那父母、父母的朋友、同事便会纷纷穿针引线,为你介绍对象,有的社团还会举办一些“鹊桥会”“心连心”等联谊会拉你参加,逼你选择。可这儿是美国,在这里没有人关心你,也没有人需要你关心。想到这儿,他就感叹:走遍千山万水,只有家乡最好。
这趟回国,妈妈已为他准备了一大堆人选,他有几个同学都是回大陆相的亲,不知是否他也会不虚此行?
一个月后,假期满了,他失望而归。
昔日的“哥儿们”都在热火朝天地“抓关系挣大钱”,忙得都顾不上陪他一樽酒一弯月一匣话地聊聊天!也没见到她,听说她嫁了个日本厨师去了日本,矮墩墩的厨师那方面有毛病。可她邮回来的照片却都是笑盈盈的,穿着和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妈妈为他挑选的“媳妇”没有一个让他动心。和那些女孩子在一起怎么都找不到能共同谈得开的主题,他和她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但绝对不是纸。纸早被他捅破了(他努力捅过)。妹妹戏笑他:“你这中不中、洋不洋地相对象,恐怕要打光棍了。”打光棍又怎样?他不愿为了婚姻为了守不住寂寞而登“堂”入“室”。那些女孩中没有一个含情脉脉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好几个都问:“我能去美国看你吗?”他诚恳地说:“美国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般美好,许多大陆留学生都很苦。”她们不相信,“苦?美国不是天堂吗?”美国是天堂?!也许是某些人的,但绝不是他的。他的美国是一个拼杀的战场,是一片“脸上流着泪只有自己轻轻擦”的精神极度空虚的沙漠。
回到美国后,他不知该怎样给妈妈写信。没料到自己梦里无数次喊着叫着要回去的故乡已离他好远,陌生地几乎让他心痛如割。难道在外面流浪久了,自己已喝不惯故乡带有咸味的水?
生长的故乡已不适应,无根的他乡又不是自己的家;梦寄哪里,情归何处,谁能告诉他?
作者来自内蒙古,曾任记者和编辑,现住美国德州。本文欢迎读者回应,告诉他如何“梦有所寄,情有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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