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觉得我不对劲,问我最近怎么了,我告诉妈妈说:“我好像疯了。”
文/漠黎
我有父亲,没有父爱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妈妈辛苦劳作,爸爸早出晚归,回家时常常看到他的白衬衣领口有口红印。我那时小,不懂什么意思,妈妈含泪给我解释那是爸爸在车上不小心擦到别人了……爸爸总会破口大骂,开始暴打我妈妈,我哭,他又开始打我……
有一天,我说我想学电子琴,我爸听见了,就说:“学什么电子琴,要学就学钢琴。”生日那天,有人敲门,我打开门,看见爸爸和一位叔叔正抬着一架钢琴!我一下子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随后等待我的就是辛苦的练琴生涯了。有一次半夜,我真的好累,跟爸爸说我想睡觉了,爸爸大吼:“我他妈花这么多钱给你买琴,你还嫌累!”我赌气,就故意乱弹,爸爸一个动作把我甩在地上,拳打脚踢,我感觉脊椎有一点不对,疼得厉害,但也被屈辱感淹没了。
那年,我8岁。
小学四年级,我们迁居到成都,我转进一所著名的小学。入学测试时,数学从来在98分以上的我竟然只考了37分。
后来,我经历一番难以言述的奋斗,终于名列前茅。听说大家都要报名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我回去跟爸爸说,他冷冰冰地甩来一句:“别不自量力!”我气到大哭,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他还是这样看不起我?!于是,我跑到厨房,拿起一把水果刀,割伤右手的无名指,写了一封血书:我发誓我一定要得奥赛一等奖!
我最终拿到了一等奖,兴高采烈地回家,准备告诉爸爸,却看见爸爸又在和妈妈打架。我很恐惧,到处敲门找邻居,邻居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打电话给亲戚,亲戚也说你别管。在恐惧悲愤之下,我拨通了110,不料被爸爸听见了,我刚说完我家的地址,他就跑过来把电话砸了,一个拳头打在我的太阳穴上……
小升初时,我跟妈妈说我想读外国语学校。爸爸知道了,对我冷嘲热讽。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语言暴力”,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学校。庆幸的是,我以一等奖学金进入了实外。即便如此,依然没有得到爸爸的认可。
我住进了精神病院
上了初中,繁重的课业加上不节制的饮食,我开始变胖。有一天,在餐桌上,爸爸打我的筷子,说你看你每天吃得跟猪一样,以后都没有人敢喜欢你!于是,我开始疯狂地减肥,最后落下严重的胃病,常常进医院,半夜会痛醒。陪伴我的永远是妈妈。因为这件事,妈妈和爸爸吵了不知多少次。
渐渐地,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妈妈带我跑遍了各大医院,都没有什么结果。
高一,我开始彻夜失眠,一连几周睡不着,白天却像打了鸡血似的特别亢奋。夜晚睡不着,我会一边看书,一边发呆,一边暴饮暴食。这时,父母离婚了。而我已经开始有了幻觉,总是听见莫名其妙的声音,看见莫名其妙的人,感受到头和四肢都飘在空中。妈妈觉得我不对劲,问我最近怎么了,我告诉妈妈说:“我好像疯了。”
妈妈带着我去华西医院精神科,最初的诊断是抑郁症。后来,三位专家一起会诊,最终确诊为精神分裂症。
我随即住院治疗。和我同病房的两个小女孩,一个整天躲在被子里哭,不愿见人,另一个习惯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笑。
我的症状不那么单一,入院后,我马上被注射药物,几个月都是昏昏沉沉,毫无反抗之力,连哭的力气也没有。每天睡醒了就吃,然后到走廊“自由活动”。时常会看到不同的病友遭受冰冷仪器的折磨之后,目光呆滞地被挪回病房;也有的因为想自杀或者大声哭闹,而被医护人员捆绑起来。我那时已经没有任何思想,也没有情绪。
出院后,我的思维严重受限,无法正常学习,社交就更别谈了。由于一开始服用“维思通”,不到一个月,我从90斤长到了130斤。肥胖和愚钝带来的自卑感,让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我从全省顶尖的学校转到了一所普通高中,我以为我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在一个新的环境里,我以为没人知道我的过去,但不正常的行为和思维,硬生生地把我排斥在集体之外。每天,我看似在学校很快乐,实际上,药物副作用太大,我无法专心听课,反应极其迟钝。最糟糕的是,我还要忍受同学和老师的鄙夷与嘲讽。
除了这些,我的肾脏功能受损,体内积累太多毒素,排尿不正常。后来妈妈咨询了一下,让医生给我换了一种进口药,价格翻了好几倍,所幸体重降了下来,但服这药就跟吸毒似的,时常会有类似毒瘾发作的痛苦感,头脑混乱,生不如死。
我没有再寻死,而是沉溺于这种状态,试着享受孤独,也很顺利地完成了高考。
每次到教堂我都会哭
偶然的机会,我来到美国,寻求最好的治疗方案。
当我第一次和我的host family(寄宿家庭)相见的时候,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拥抱。不仅如此,我发现他们会像电视剧里的外国人一样,吃饭之前双手握在一起,说一段感谢上帝的话。
我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周日,host family带我一起去教堂做礼拜,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教堂。礼拜开始,大家起立一起唱歌,我心想,挺有意思,就跟着他们一起唱。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听过这首歌,竟能够和大家一起唱!我看着荧幕上的歌词,翻译成中文是:“上帝是我们的父亲,我们是上帝的孩子……”
唱到此处,我的心里一阵沸腾,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一个爸爸。我的爸爸那么讨厌我,我是不值得被爱的。接着,又出现一句歌词:“对不起,父亲,我没有好好爱我的邻居,我没有好好爱我的朋友,我没有好好爱我的父母……”我开始泪流满面。
走出教堂,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到了第二个周日,我们照常去做礼拜,同样的情况又出现了:和大家一起唱我从未听过的歌,看到一句“上帝爱你”,我又哭了。我哭着看着周围的信徒肩并着肩,单身母亲边唱边亲吻怀里的婴儿,老夫老妻边唱边依偎在一起。回到家里,我问我的美国妈妈蒂凡尼:“我怎么了,为什么每次到教堂都会哭?”他们像是中了头彩一样地恭喜我说:“这一定是圣灵的感动!”
我不明白英文单词里的Holy Spirit(圣灵)的具体含义,就问他们,什么是Holy Spirit?他们非常耐心地告诉我有关耶稣的故事,我听了吓一跳,觉得怎么可能?
毕竟,从小老师都教导我们说,人类是由猿猴进化来的,怎么就成了被创造的呢?我问蒂凡尼:“你和路克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为什么以前会在非洲?”蒂凡尼告诉我,他们夫妻在NGO工作,之前的7年为了帮助艾滋病患者,去赞比亚待了7年,和他们住在一起,和狮子老虎住在一起。
我不得不惊叹,除了基督徒,这世上还有哪一种信徒能够做到这样?于是我想都没想就问她:“我也可以信耶稣吗?”她笑着说:“当然可以!”我告诉她,我的妈妈从小带我拜佛,家里也有观音菩萨像和财神爷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没关系,上帝会帮助你的。
我想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当我在厨房见到准备早餐的蒂凡尼时,我告诉她:“I decide to follow Jesus(我已经决定要跟随耶稣)!”蒂凡尼非常激动,紧紧地拥抱我。早餐时,大家手拉手,为我做祷告,说感谢上帝让我成为他们的姐妹,感谢上帝拯救了我们……我再一次哭得泪流满面。
我有了父亲,也有了爱人
没过几天,UNC(北卡罗莱纳大学)有一场演讲,讲员是著名的华裔科学家黄力夫教授,牧师邀请我也参加,我感到十分荣幸。到场之后发现,黄力夫教授是一名研究生物学和药学的科学家啊!我不正好可以问问关于我能不能停药的问题么?
没想到,黄教授一来就谈到了进化论的问题!他说,在生物学上,达尔文的进化论分为微观进化论和宏观进化论……微观进化论是没有问题的,但宏观进化论,那就是一个概率问题了。根据科学家的演算,宏观进化论可行的概率微乎其微,而宏观进化论,说的就是中国大陆教科书上写的“人是由猿猴进化来的”。
我一听,异常惊讶,我一直对圣经中这个问题有疑问,这不正是我在寻找的答案吗?!接下来,黄教授谈到抑郁症的问题,大意是说现代医学基本都是拿动物来做实验,很多药物也是给动物试吃,然后进行实验观察,最后再挑选一部分人作为实验对象。但精神类药物,是治疗精神上的疾病,也就是spirit(灵魂)。动物和人的区别大家都知道,又怎么能拿通过动物作为实验对象的药物去治疗人的灵魂疾病呢?
这时,我已然听得目瞪口呆。演讲完毕,我赶紧跑上台,问黄教授我能不能断药的问题,他的话让我终身难忘:“不要忧虑,因为今后的路,上帝会牵着你的手走下去!”
牧师知道我再过几天就要回国了,我也告诉牧师我准备受洗归入基督。在牧师和教会弟兄姐妹的安排下,我于今年2月14日受洗了。那天是情人节,我收到了好多“情书”。
受洗时,我说可怜我还是一个“单身汪”。周围的弟兄姐妹都笑着告诉我:“你看看,你今天不就有了一个父亲,和一个爱人了吗?”我才恍然大悟,我的上帝啊,这不就是我这辈子苦苦追寻的嘛!
从那天开始,原本每晚失眠流泪的我,只要一和上帝说话、祷告,就能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而且会一觉睡到大天亮。原本,每天早上一醒来就抱怨自己怎么还没死的我,竟然开始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种种美好,发现这一切都是上帝赐给我的,心里更是充满了感恩。
到现在,我再也没有过自杀的念头,更没有行动过。更奇妙的是,我开始原谅我的爸爸了,因为我知道,他只是一个还没有回家的孩子,他的心灵也很干渴,需要甘泉浇灌。于是,我更加懂得爱我的爸爸和妈妈了,和他们再也没有过争吵。
认识上帝,是我今生最美的相遇,就像一首诗歌里唱的那样:“这世界有个千年不变道理,那就是耶稣爱你。在世上没有任何的逼迫患难,能使我们与神的爱隔绝,你是否愿意同为神的儿女,一生让耶稣爱你……”
作者来自四川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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