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瘸子的奔跑

在发现腿瘸的那个月,我正计划参加徒步穿越沙漠的活动。

 

 

 

文/阎震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家族中,几乎每个成员都是党员,也都是革命军人。我曾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服役过,也曾在大学担任政治辅导员工作。但是,如今,我成了一名基督徒。

 

我不想混沌过一生

 

虽然我从小接受的是无神论教育,但感谢主,他不断地差遣他的仆人,一次次地给我传福音,从不曾因为我拒绝、嘲笑福音而离弃我。

年幼时,我总喜欢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何处”这样的问题,我苦苦思索,却始终找不到答案。我总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至少应该把自己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学校里教导进化论,说人是从猴子进化过来的,猴子又是从更低等的生物进化过来的。这种理论假设,我理性上能接受,心中却总有不甘。

难道我们的生命就是这样偶然而成的吗?若一切都是偶然,那么我们所钟爱的一切,我们的情感、创作、生命的喜悦、激情,等等,对于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不就是毫无意义了吗?对这样的答案,我无法接受。

我不愿意一辈子这样混沌地过去。对我而言,一个纯物质的世界,实在太枯燥、太无聊了,从小我就喜欢阅读各种神话和宗教书籍。我一直想找到一个让自己能接受的“世界体系”。

我也曾读过圣经,但是觉得过于晦涩难懂。何况,我骨子里仍认为它是西方人的宗教、是犹太人的上帝。不过,冥冥之中,我总觉得有那么一双手在左右着我的命运,有那么一股力量在帮助我度过各种危险的境地,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双手属于谁。

 

 

究竟谁能改变人心

 

在成长中,我一直在寻求,却找不到任何答案。我一直在理性上是无神论者,感性上却是有神论者。和大部分国人一样,我信有鬼却不肯信有上帝。我曾热衷于很多迷信仪式,比如算命、画符。但即使相信有鬼,也仍然解释不了我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的问题。

佛教有自己的理论体系,用“轮回”“业”,来解释生命的循环,但却始终解释不了一切的源头在哪里。若没有源头,若说一切皆空,那么生命的意义又在哪里?若是没有一位创造万有的造物主,即便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妖魔鬼怪,其本质上还是一个无神论的世界。

2002年,我上大学二年级,学校组织暑假赴美夏令营。因着这次出国,我认识了上帝。

那时,文化交流的一个内容就是家庭寄宿。接待我的一家是虔诚的基督徒。夫妻原来都是微软工程师,收入不菲;他们还是哈雷摩托爱好者。但信主后,他们卖了哈雷、辞去全职工作,把精力用于侍奉教会中的信徒。

他们第一次带我去教会,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一点儿也不神秘、古板,反而很现代。

那天,一个手臂上有纹身的人,看似凶神恶煞,却出人意料地和善。他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得知我们来自中国后,更是嘘寒问暖。后来,我得知,他曾是当地的飞车党,一个无恶不作的流氓,但主耶稣改变了他的生命。

很多人喜欢追求神迹,喜欢讲一些重病通过祷告得医治的事,但却容易忽略另一个神迹——人心灵的改变。一个原本作恶多端的生命,一个原本在罪中取乐的生命,为何会改变呢?

那天遇到的这位弟兄,让我很震撼。我开始思索,我心中一直空缺的那个至高者的宝座上,坐着的就是这位能改变人心的上帝吗?

 

变成了文化基督徒

 

在寄宿家庭的最后一个晚上,男主人找我单独谈话。他在纸上画了两条平行线,一条是天堂,一条是地面。他告诉我,人站在地上,总想追求更高的境界,终极的目标就是天堂。可靠着人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到达这个无限高的天堂。耶稣就是那从天上下来的梯子,是天父接我们回天家的唯一道路。

他又说,耶稣是一位绅士,他站在人心的门口,他不会破门而入。他会敲门,你要做的只是打开你的门,让他进来,做你生命的主人,他便赐给你一个新的完整的生命。

最后,他问了我3个问题,你承认你是一个罪人吗?你愿意接受耶稣为你个人的救主么?你愿意一生一世跟随他么?当时,借着之前在教会所闻所见的感动,也因为我从小到大,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保护我,于是,我连说了3个yes。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这就是“决志祷告”。可惜,我当时,只是给心中自己创造的偶像冠上了耶和华的名号。从那天起,我成了一名“文化基督徒”。

我知道了上帝,知道他掌管着我的生命,但除此以外,我并不读圣经,也不做礼拜,更很少祷告。我并不真正认识上帝的属性,只是照着心中理想的模样,塑造了一个偶像来敬拜。

自此,又过了10年,我再次来到美国。在这期间,我一直自以为义,以基督徒自居,生命中却充满了骄傲和愤怒。

 

竟从军人变成瘸子

 

2003年,我大学毕业,赶上征兵,我顺利地加入驻港部队。入伍后,经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苦训练。这让我拥有了不少人生阅历,也助长了我的骄傲。我在部队越混越好,得到各级领导的信任,让我觉得自己很优秀。

退伍后,我回到学校做辅导员,希望用自己的努力给学生灌输爱国思想和正确的人生观,改变一些人,为祖国的强盛和民族的崛起尽自己的力量。

工作之初,我充满热情,年底各项考核指标都刷新了历年记录,我理所当然地把这一切归结于我的努力和优秀。但在我得意之时,上帝的管教却来了。

暑假的一天,我惊讶地发现左小腿肌肉萎缩。经过检查,发现是椎间盘突出,压迫左小腿腓肠肌运动神经。医生说这是旧病,当兵时就应该显现出来了,只是当时不知道,如今进一步恶化了。

对我来说,这个诊断结果宛如晴天霹雳。我在军营吃苦磨练出的一切,瞬间都消失了,我成了一个瘸子。

随后,工作变动,我开始负责新生。新一届学生中有很多“刺头”,任凭我用尽百般手段,都改变不了他们。当时我觉得很痛苦,可如今我却明白了,这也正是上帝的管教,他让我看清,我的能力何等有限。

我的工作热情很快就被逆境磨光了。我多次求医,结论都是只能动手术,而手术也未必能治好,还有可能瘫痪。于是,我开始消沉,每天都在抱怨和诅咒中度过,用各种爱好和购物来麻醉自己。夜里失眠的时候,我就开始数算自己做过的各种傻事、错事,那些失去的东西,以及未来的前途。这一切像大山一样让我透不过气来,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弃除虚伪的正义感

 

自2003年我入伍到2010年,我和大学女友进行了7年异地恋。她在我服役的第二年到美国留学。2010年,她的父母建议我尽快出国与她团聚。当时,无论工作还是周围的环境,都让我觉得很烦躁。感谢主,我这个没文化的“文化基督徒”心中却一直存着一线期待——主耶稣可能是改变我生命的最后希望。

也许,回到当初我决志信主的地方,我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2011年5月,我来到了圣马丁大学。这里的奥林匹亚华人教会自2004年便开始了中国留学生的事工。他们带领很多同学认识了主耶稣。在得知我早已决志后,他们一直很关心我,送给我很多书籍和影视资料。

我开始认识到自己真的是个罪人,因为罪的捆绑,我的生命中才有那么多的煎熬和痛苦。过去,我毫不犹豫地说我是罪人,但心里却充满了骄傲,我认为我是罪人不假,但有的人比我的罪孽更深重,相比之下,我还算是个罪人中的义人。

在认清了自己身上无可救药的罪之后,我开始明白了什么叫“谦卑”和“论断”。可悲的是,过去,我满眼都是他人身上的罪,仿佛借着他人的不道德,才能显得我更公义、更圣洁。但看到救主基督耶稣圣洁的生命之后,我才明白,我与自己嫌恶的那些“恶人”,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的心中不也常有各种恶毒、自私的念头吗?在很多情况下,所谓的义愤填膺和嫉恶如仇,不过是扭曲的心灵对道德优越感,如鸦片般的依赖罢了。这种虚伪的正义感,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当明白上帝伟大的爱之后,我心中的仇恨、苦毒渐渐被他的爱取代。借着他的爱,我学会了爱人。

感谢主,当我开始认识他、敞开心扉让他进来做王的时候,我的生命开始了改变。原本势利、暴戾的旧生命逐渐地死去,取而代之的是耶稣赐给的谦卑、和善,懂得去爱人的新生命。

 

 

渴望成为主的工人

 

在那段时间,我学会的另一件重要的功课就是祷告。过去我的祷告很像法利赛人,故作虔诚、充满骄傲。如今,我学会了扔掉自己作为罪人的骄傲,在上帝面前谦卑地求告。

借着祷告,我迅速地找到了一份合意的兼职,申请社保号也出奇地顺利。我不禁喜极而泣。我知道,对上帝来说,这算不上大事;对那些久居美国、打拼多年的朋友来说,这也是不足道的小事。但对当时的我来说,能够顺利地完成它们,就像在沙漠中遇到了甘泉一般。我如此卑微,上帝却愿意回应我的祷告。

如今,我的腿仍然瘸着,但若非如此,我如今怎能谦卑下来?怎能看到自己的无能和上帝的大能?我记得,在发现腿瘸的那个月,我正计划参加徒步穿越沙漠的活动。那时的我,何等狂妄自大,觉得靠自己,什么都能战胜,为了荣耀自己不断地去尝试冒险。这腿伤正是上帝的保守。而且,6年来,我的腿伤不曾恶化过。

去年,我和女友在圣诞节前领了结婚证。我们每周都开放家庭,作为学生团契聚会的地点。我们很感激,上帝能给我们与他同工的机会。在带领和侍奉中,我们也得到了最大的喜悦和满足。

我不堪的生命被主的爱,救赎、泽润、灌溉。我没有想到,当腿瘸了,生命却开始真正的奔跑,并且是跟随着爱我的主耶稣。

 

 

作者来自中国,现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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