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神曾经许诺,
有一天不再有痛苦悲哀。
心里明白,回转过来,
神的爱就医治他们。
我虽常跌倒,却要再起来,
我虽在黑暗,却被光照,
有何神像你,投罪於深海?
你必按古誓,再向我发慈爱。
因为神曾经许诺,
软弱的心必被刚强替代,
坚硬的心必要柔软,
冰冷的心必要被温暖。
被罪所沾染,被血洗洁白,
被世界伤害,被神珍爱,
一路上经过,荒凉和毁灭,
与神相爱,有公义和平安。
因为神曾经许诺,
在他怀里放下劳苦重担,
纵使黑暗覆盖大地,
神的荣光必要再显现。
他的膀臂未缩短不能拯救,
他的耳朵未发沉不能听见,
青草必枯乾,鲜花必凋谢,
而神的诺言,永远不朽坏。
──安娜
第一眼看见安娜,就觉得她特别,像个有故事的人。那天下午她穿著白裙子,打著大黑伞,走在路上,顿时一切都成了她的背景。
那是我第一次带她学习圣经,她是查经班的姐妹中来得最早的。她刚刚信主,话不多,安静地听,认认真真地做笔记,应答得聪明、到位。我要很努力,才能将眼前的安娜,与传闻中的安娜联系起来──将她托付给我的李以诺弟兄曾告诉我∶“好好带她,多关心她……问题少女……抑郁症……自杀……”
迄今我带她查经快两年。随著我们关系逐渐深入,我开始详细了解她令人瞠目结舌的经历。同时,我也欣喜地目睹了她生命的蜕变与成长,见证了神在她身上奇妙的作为。
典型的花朵
安娜,1986年3月生,重庆人。她出生前,有个哥哥不幸夭折了。她哥哥生得浓眉大眼,人见人爱。安娜的妈妈在生下这个儿子後,为完成学业,无奈将儿子寄养在安娜的奶奶家。奶奶拜佛,孙子生了病就带去庙里,给孩子灌服香灰调成的水,不久孩子就死掉了。
安娜的妈妈在极度痛苦的心境中,生了发育不良的安娜。安娜很早就展现出“小神童”的资质。一岁多上幼儿园,坐著小尿壶听课,光著屁股回答老师问题。三岁多就从幼儿园毕业了。小学校长嫌她太小,坚决不收她,那一年她就被关在家里天天练书法。所以她在还不太认字的时候,就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安娜对这段经历记忆犹新∶
“每天一个人在家练书法,写好的毛笔字铺满地。我妈去上班了,我睡午觉。到了下午3点,会有一个发型像爱因斯坦的精神病老奶奶来敲我家窗户。起来後我就搬一个小板凳放在窗前──我家的窗帘整个都是关上的,屋里面一片黑──我就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看著外面的路,看我妈什麽时候回来,在板凳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我妈回来後,往往又是一顿痛打……”
用安娜自己的话说,她妈妈对她的培养,属於“一手包办型”。书法、美术、声乐、体育、武术……样样都会,样样都拿奖。她的学习成绩也一直非常优秀。
在所有人眼中,安娜实在是个模范好孩子──漂亮女孩,活泼开朗,多才多艺,听话,从重点小学一路直升重点大学,家人骄傲、老师宠爱,处处看起来都是典型的祖国花朵。
黑暗在滋长
没人知道,真实的安娜是个非常抑郁、自闭,精神天空压抑、灰暗的人。她对世界过於敏感,尤其是对忧伤、阴郁、黑暗的那一部分。从初中起,安娜的心理和外表就渐渐分离、割裂了,而且日益加甚。
迥异於正常十几岁的女孩子的精神世界,安娜终日沉溺於各种形而上的终极问题,热衷尼采、休谟、波伏娃等人的理论,喜欢看各种宇宙物理和量子物理的书籍,并有系统地研读了很多佛教禅宗书籍,从而形成了非常虚无、悲观的世界观。
高中时代,安娜开始热爱摇滚、金属乐,她发现嘈杂的失真音乐让她产生强烈的认同感──绝望、混乱、黑暗。逐渐,音乐就成了安娜的图腾,甚至认为自己没有音乐会死掉。於是她如饥似渴地沉浸到各种摇滚风格中,并且研究其背景文化∶从颓废的垃圾摇滚、英伦摇滚、迷幻乐,到渎神和反基督的黑金属、奉死亡和忧伤为圣的歌特金属音乐、崇尚血腥暴力的死亡金属音乐,再到反人类的军工音乐、工业噪音……
直到高考前夕,安娜都每天塞著耳机,边听极度暴力的声音,边做高考模拟题。
追逐著死亡
安娜得了严重的抑郁症。高中时代,安娜自杀数次。并没有什麽具体的原因,只是她觉得没有活著的理由。她在日记中写到∶
为何死不是问题,问题是为何活?
机器停止运转,轰鸣消失……
花朵收拢,双眼闭合……
想到终有一天我会毁灭,
我就像捧著一满把
五颜六色的糖果的孩子一样,
两眼发光……
网上有协助自杀的网站,帮助人选择药物、时间、地点,告诉人怎样迅速、无痛、安全、有效地死掉。安娜常访问这个网站,研究各种自杀方式。
她安静地穿过大街小巷,到各个医院去开限量药物,慢慢积累起一大把。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後事,将平时写的诗剪成小纸条塞进吉他的音孔里,上常去的摇滚论坛告别……她很正常地吃饭,然後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一口一口吞下药物,安稳地睡下去……然而奇怪的是,第二天她总是又醒过来。她心里极其失望,想“怎么总是死不掉啊?”于是再次开始自杀程序。
安娜曾多次吞服3倍於致死量的药物,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每次都安然无恙。她曾怀疑自己是否碰巧吃了假药,可这些药是她从几十个医院拿来的,而且她自杀数次,“假药”一说很难成立──她信主之後才明白,上帝认得自己的孩子,在她还不认识上帝的时候,上帝就伸出慈爱的手,一直保护她。
後来安娜听说∶把火柴头和药物一起吃下去,会更有效,准能死掉。於是她剪了七八十根火柴头和药一起吃了下去,却仍然没有死,只是食道烧伤。从那次起,安娜的父母才发现,安娜原来长期从事著“自杀事业”。於是将她送进了一所类似於精神病院的心理治疗中心。
在这个治疗中心,安娜被迫长时间服抗抑郁药,还被几个护士绑在椅子上,强行注射镇定剂。然而,安娜暗自嘲笑每一个心理医生,她不相信那几个小药片真能抗忧郁,真能扭转一个人的灵魂。她开始认定自己是怪人,是跟Kurt Cobain(Nirvana乐队主唱,1994年自杀)一样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怪小孩,跟周围世界格格不入。
被可怜到了
安娜决意来北京上大学,只是因为想看MIDI音乐节(中国最大的摇滚音乐节)。靠著一贯的优秀,安娜顺利地考入国际关系学院。
入学後,安娜玩乐队、旷课、涂鸦、搞行为艺术,并开始著迷於反基督文化。她喜欢代表著邪恶与黑暗的倒十字、666、黑弥撒、撒但崇拜,津津乐道北欧维京人烧教堂的渎神行为,甚至撰写学术论文,研究反基督文化。她的床头同时摆著圣经和尼采的《反基督》,并且很自负地告诉别人∶自己喜欢研究宗教,可是从来不信任何宗教。
与此同时,她的私生活开始越发地糜烂与堕落,抽烟、酗酒、自残、混乱的男女关系┅┅
然而,时不时会有一种反思和恐惧感吞没安娜∶这种灵魂的黑暗和堕落,要到什麽地步呢?尽头是什麽?她只感觉到无尽的黑暗。
就在这极度的绝望与无助中,上帝开始了他奇妙的带领。
有一天上帝要擦去,
我们所有的眼泪。
不再有死亡,
也不再有悲哀、哭号和疼痛。
因为一切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神又说,他要将一切事都更新了。
……
这是一首摇滚歌的歌词,歌名叫《有一天》,是根据圣经最後一卷书《启示录》中的最後一段话改编的。这首做工粗糙、配器拙劣的音乐,收录在一盘实验摇滚专辑中,是最後一首。
大三璁假的一天,安娜无意间听到了这首歌,她一下子被歌词抓住了。听著,听著,她那极度痛苦、焦灼、绝望的心忽然安静了,彷佛被温暖安详的光照到,久违的泪水流个不停。
後来她向我描述了当时的感受∶“感觉自己被可怜到了。但不是来自人的怜悯,因为人的可怜只会激怒我。这怜悯是来自一个更高的存在,所以我才能被可怜到。”
安娜开始翻来覆去地听这首歌,天天听,成百上千遍地听,又把歌词到处写、到处贴。在这歌词中,她第一次看到永恒的盼望。後来她了解到,这首歌的歌词来自圣经。
“在黑暗中行走的百姓,看见了大光;住在死荫之地的人,有光照耀他们。”(《以赛亚书》9∶2)
何等奇妙,就是这麽一首歌,圣经中的几句话,将一个在黑暗中不断沉沦的灵魂引向了光明。因为,“出於神的话,没有一句不带能力的。”(《路加福音》1∶37)
这是真的吗?
上帝奇妙的引导还在继续……
不久,她又偶然看到网上一个音乐视频课程《宋大叔教音乐》。讲课的宋大叔非常风趣,又温和可亲。他说,音乐是为了赞美主、服事主。
安娜有了莫名的冲动,就按著视频上的电邮地址,给宋大叔去了信。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宋大叔就从美国给她打来电话,亲切地跟她聊音乐和信仰的问题,和她交上了朋友。
这是安娜第一次和基督徒接触。虽然她读过部分圣经和一些基督教资料,也觉得赞美诗动听,但都是纯粹从文化角度去看的,并不理解为何真有人信这个。然而跟宋大叔的接触,使她感到基督徒非常好,有一种安宁与欢乐在内心。他们看世界的态度,是她没有、也做不到的。安娜很羡慕。宋大叔对安娜说,有任何信仰和音乐的问题,都可以和他联系。
2007年11月,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又驱使安娜给宋大叔写信,告诉他,自己很愿意去教会看看。于是宋大叔便托他的学生李以诺帮助她。
第二天,李以诺就带著圣经、《海外校园》、《游子吟》,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到安娜的学校。一同吃饭时,李以诺向她传福音,并向她推荐了一个教会的学生团契。安娜惊讶於基督徒的热心和善良,很是感动。因为这感动,安娜答应去参加学生团契的聚会。
团契和教会里面洋溢的爱和光明深深吸引著安娜,但身处黑暗中的安娜看到那光,知道那是好的,却无力接受。
有三重障碍,阻拦著安娜来到上帝的面前。首先,长期接触反基督文化,让安娜对上帝产生了错误的印象∶她一直觉得,这位神是冷漠、残酷的神。对上帝的对抗与敌意已经成了安娜的习惯,而且她一直觉得反基督很酷。
其次,安娜的内心深处很骄傲,一贯的优秀与特立独行,让安娜觉得自己就是自己的主宰,根本不需要上帝。
第三,也就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安娜不敢相信这世界真的有救赎。她是对罪天生敏感的人,她一直觉得,不管是整个世界、整个人类,还是她自己,都根本不值得救赎,一片黑暗而已。所以她加入“人类灭绝俱乐部”,脑子里整天盘旋著怎样最有效地毁灭全人类。她多次自杀的理由之一是∶“我既然不能毁灭全人类,至少可以毁灭我自己。”她一次次想要弄死自己,也是因为觉得自己的生命污秽不堪,完全没有价值、没有意义,不配、也不应该活著。
但李以诺带给她的福音却是截然相反的,这福音告诉安娜,这世界上是有救赎的,她是值得被拯救的。上帝看她灵魂的价值胜过整个世界。这福音告诉安娜,上帝爱她,甚至为了救她,赐下了自己的独生子耶稣基督,为了承担她所有的罪死在十字架上,流血、舍命,洗净她的罪,要救她脱离罪与死亡的权势,带她进入光明,并赐给她新的生命、永远的生命。
这是真的吗?
最大的智慧
2008年复活节前的那个周五,安娜走在去学校澡堂子的路上。忽然,她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彷佛被一双慈爱的手触摸到了。她想起李以诺告诉过她,如果她不相信有神,也不相信神爱她,可以先试著祷告,看神会不会回应她。一种莫名的感动如潮水冲击著她的心,她不能抗拒,就站在那里,低下头祷告∶“太多问题我想不通,但我真的需要救赎。若你存在、爱我、关心我,请带领我来认识你吧。”她邀请耶稣基督进入自己的心,这是她踏出的信心的第一步。
神真的垂听了她的祷告,从此,开始一点一滴地引导她。
安娜後来回忆说,上帝的奥秘,人是不能靠自己想明白的,更不可能完全想明白後才去相信,而是需要先与上帝建立一个关系,让他亲自带领你认识他,让他将自己启示给你。若人凭著自己的智慧聪明,以审视的、骄傲的态度来面对上帝,终其一生都会对上帝一无所知。
安娜当时的日记中有这样一段话∶
5年来,我反思哲学,反思信仰,抛弃了曾经非常矜持的思想──游离在各种宗教和哲学中,研究它们,却不信靠它们。
5年来,我知道我里面,有非常顽固的东西被打垮,被破碎。一个极其骄傲、骄傲到难以想像的自我,被上帝突破、介入……
我开始真正直面我的软弱,开始明白,上帝的愚拙胜过人的智慧,上帝的软弱胜过人的刚强。这绝对是5年来,我学到的最大的智慧,而且我知道这份奇遇,将贯穿我一生,直到永生……”
多不可思议
安娜参加了我带的查经班,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学习圣经。我惊喜地看到,上帝的话语怎样带著更新的大能,翻转著她的生命。我发现,她在教会中为人极其谦卑、柔和,从不轻看别人,也不论断人,因为她深知自己是个被赦免的罪人。她比其他弟兄姐妹更珍惜十字架上的救恩,对主的爱与感激更加深刻、炽烈,因为她曾走过黑暗与死亡的幽谷;她比其他弟兄姐妹更渴慕神的话语,因为正是神的话将她救活。
在我们的学生聚会大家庭中,安娜一天天成长起来,很快加入了同工团队。
记得在一次同工会上,我第一次看到安娜流泪。那天她恳请大家为她的一个信佛的同学祷告,她一说到这同学如何硬著心拒绝福音、甚至诋毁上帝,就忍不住哭了。
另一次,在火车上,她带著我们一起,为全车厢不信主的人们祷告,泣不成声……
那时我的心真是颤栗了∶这是多麽巨大的转变啊!我眼前这个姑娘,曾经对他人完全漠不关心,曾经恨不能毁灭全人类,如今,却因为爱的缘故,为一些并不可爱的人、为一些拒绝上帝的灵魂,担忧、难过、哭泣。
我看到,一个美好的新生命正在她里面旺盛地成长!“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哥林多後书》5∶17)
在她信主後不久的日记中,安娜写到∶
在教会里,我开始从零起步,学习彼此相爱。想想,多不可思议──我这样一个人,一个不健全的人,一个病人!……但神要的,正是我们千疮百孔的心,他要拿走我们的石心,给我们一颗新心∶温暖、鲜活、会爱、会被爱的肉心。虽然神不再分开红海,但最大的神迹行在人心里……
我觉得自己特别幸福,因为我自己就好像一个神迹的见证人一样,眼看著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一点一点被改变,变成新造的人。
这个祝福太贵重了!用世界上任何东西来换,我绝对不换……
我虽然还是残缺、惊恐、羞愧、软弱,但我必须真实地说,如果有一天,有人对我说,你活得像一个基督徒!那真是对我无上的褒奖,我会开心到融化,哈哈!
希望有更多属於神的孩子回家,因为人心中那个洞,本来就是为神存留的,用别的任何来填,都填不满……
痛苦变祝福
安娜传福音的心比我们都迫切,尤其是对那些仍在黑暗、绝望中的灵魂。她比我们更能理解他们,也更能有效地帮助他们。而这些人,也只愿向安娜敞开心。安娜过去那些痛苦的经历,如今全部被上帝使用,变成了祝福∶
她有过抑郁及自杀的经历,如今她可以帮助有抑郁症及自杀倾向的人。
她研究过各种宗教,如今,她与许多佛教徒、道教徒、伊斯兰教徒成为朋友,并带他们来到教会,把福音传给他们。
她曾经热衷於反基督文化,如今,她能使一些宣称“见了基督徒就要打”的极端反基督分子,围绕著她,听她弹吉他、唱赞美诗到半夜,泪眼汪汪。
她曾经玩摇滚、组乐队、搞死亡音乐,如今,她成了我们团契敬拜队的队长和领唱,每周带领大家一起敬拜神。
她曾经沉溺於哥特文学,歌颂死亡、黑暗和绝望,如今,她创作了一首又一首的赞美诗,激励、安慰了许多人……
安娜与耶稣之间的故事,我作为见证人,现在只能讲到这里,但这个精彩的故事其实才开始。
在未来的路上,我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伴她几年,然而我知道,主耶稣会一直陪在她身旁,牵著她的手走到底──正如她最近写的一首赞美诗,“我不知道路的尽头,唯有深知谁牵著我手……我也许远游,仍宿在旷野,而主的印记,已在我身上。”
作者现居北京,从事艺术传媒工作。
原载于OC1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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