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泪

 

 

 

文/埃斯特

 

 

 

我没有研读过佛教,也不是共产主义的忠实信仰者,从前更没有接触过基督教。可是在我走过的22年道路中,却不断陷在一种既无法脱离现实的痛苦,又在暗自追寻一种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的解脱。最终我有一天猛醒认清基督耶稣就是那至上完美者。于是,在祂面前,我跪下来,把一切交托给祂。从此,带着神的大爱,在生命的道路中我满怀喜悦地微笑着行走。

站在神的爱光里,我满目泪水回望往事。它是曾经充满幻想、优美的世界,又是曾经充满丑恶、伤痕的世界。

从小,严师慈母般的父亲就把我领进一个美的世界。他教我学外语,欣赏文学、音乐。所以,很早开始,我已对人间的真、善、美有了一个盼望。12岁时,我写了一篇作文,是读了一本书叫《狼王洛波》的读后感。这是一个关于狼群的故事,它们互爱、互助,也像人一样有感情。在作文中我写道:“人是比狼高级的动物,狼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呢?”可是老师的评语却是“狼不应与人相比,它们是凶残的野兽”。可是人又怎样?有史以来,人类所行一切丑恶之事都尽在不言中。上中学后,我开始读书,如饥似渴地读书。从现实主义的左拉,到浪漫主义的雨果,体验人间的悲欢离合、忠诚虚伪。我发现人类既有那么多痛苦,世界有那多么不公,可不管消极、抑或积极,所有的人都在向往着一个美善的世界。可是,这个美善世界根基何在?人类痛苦源于何处?那时我根本没有把基督教放在眼里,只是寄希望于凭人自身的悲悯良知或隐循逃避。当时,我只局限于文学性的书籍中盲目寻找。虽然有隐约的心灵饥渴与迷惘,毕竟,我的生长环境使我18岁以前过着一种幸福的生活。

八九年我即将高中毕业进入大学,但当时我根本无法稳坐在课堂上。我一个人偷偷到三元桥天安门,去听大学生演讲,看他们拦截车辆。我真羡慕他们啊!他们到那儿,我就跟到那儿。回到家就激动地与妈妈辩论。当她无法回答我的问题时,竟说:“我知道党有许多问题,并且比你知道的更多、更清楚。可我是共产党员,我不能说我的党不好的话。”我当时跳起来,说:“共产党真他妈的幸运,有你这样的党员。”(结果我挨了一个大巴掌)。六月三日,我们高三年级20几人自发地组织去天安门游行。据说当天有一百万人游行。偌大的天安门广场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有一颗火热的心,它充满民主主义、爱国主义的激情与忠诚,我们祖国将被领向何方?那些帝王将相及其龟儿龟孙在给我们缔造一个什么样的人间鬼府?!但是,一片闪电过后,一切都静寂了,只剩天安门上空最后几滴腥红色的雨和几丝微弱的回声。然后,它们也消失了。我又坐回教室里,参加了89年的高考。可是,在我心里,一个崭新的念头萌发了。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要去寻找一个正义、真理的世界。

当我把大学录取通知书扔进臭气冲天的大垃圾箱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开始进入人生最痛苦的时候,并且也会踏入那条污染的河流。很遗憾的是,那时我还不认识主。我父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工程师。为了我出国的担保,他几经托人找到一个“外商”——此人受共产党教育多年,78年出国,80年回国做生意。那时他正是美国几家大技术公司的代理。他的政策是:利用党干部的腐朽、贪婪,搞假合资,捞尽党的钱。作为交换条件,他为我找担保,我父亲为他在印尼开一间工厂。我也开始在他公司上班。可是他并不积极为我办理,而是把此事放到一个合同上,对美方说我是中共关键人物的女儿,让那公司担保我。可那公司不肯,只答应合同签了,才可担保。这样一直拖了将近一年,我才拿到担保书。可是,一年的盼望只是更大失望的开始。一次、二次、三次我被使馆拒签。眼看两年过去了,我的神经都等得麻痹了。

在公司里,我从打字开始,渐渐地进入到翻译传真及一些技术资料,制作合同及各种文件。可我干的是什么样的勾当啊?我所制作的文件有一半是假的。一万美元的物品我会从计算机上做出一个20万元的形式发票,并漂亮地模仿签名。我疯狂地干着,帮着他去骗钱。多少次,我问自己还有没有良知,可为了我的自私,它那时已泯灭了。多少次,看到那些衣冠楚楚的国家干部为了几百美金出卖国家利益,听到那些县里的人民父母官,乡里的大队书记大侃自己欺压农民的高超手段时,我从开始的义愤填膺,到跟他们一起大笑。我失去了灵魂也失去了人格。当我看到公司的几个小姐,是因与他有特殊关系,受到他的特别照顾而设法出国的,我竟然也厚颜无耻地接受了他的暗示。我全然忘记了我的父亲此刻正在印尼的烈日下拼命干活,为我换来出国的机会,我竟出卖了他。

机会要慢慢等,我很快地堕落了。我已不是两年前那个正直纯洁、英姿飒爽的女孩了。我开始堕落,酗酒、花钱,来填补自己的空虚。而且因为无度的生活,我的身体垮了。我不会保护自己,也不懂,半年之中进了两次妇产医院,并患了美尼尔症。那时我才21岁。我多次想过自杀,可是又有多次,我一个人面对着浩渺的星空,痴痴地凝望着。我的梦还那么地遥远,我不能死。为了这个对许多人毫不足道的愿望,我付出了青春的代价。终于,我无法再等待了。我更多的意识到我必须尽快离开那个令我窒息的地狱。92年7月,我以他旳名义给总公司发了一封传真,要求派我去培训。想不到以后的事竟一帆风顺。我快乐地偷偷地干着,满怀希望。当我拿着B—1签证从使馆走出来时,我相信我是乐疯了。三年多了,它牵着我每一根神经,一点点夺去我的快乐。如今我真正抓到它了占有它了。我真想一下子撕碎它,它几乎毁了我的青春。而我只是小心地把它装起来,深深地呼出一口压抑胸中的浊气,竟不自主地说了一声“感谢上帝。”

飞机载着我飞越重重云雾,宽广的海洋,远离我一度醉生梦死的地方,也远离我多灾多难的祖国同胞。可是,我离那一位却近了。到美国后,在朋友的关怀下我开始从读圣经中体验神的爱与伟大。终于,我坐在教堂里,对神敞开了心灵。像一个犯了错的女儿在父亲怀里,我尽情地哭泣。从委屈、辛酸的泪,到为自己的罪而哭泣,然后则是喜悦的泪。主把祂有钉痕的手伸向我,抚平我心里那血斑的伤痕。我抬起头,看到了这真、善、美的化身,这就是我一直在追寻的“道路、真理、生命”。藉着祂,我的罪得赦免;藉着祂,我灵得重生;藉着祂,我得到平安、喜乐、幸福、善良、爱情……。祂啊!“永永远远为我们的神,祂必作我们引路的,直到死时。”(诗篇48:14)

我很幸福,22岁就接受了耶稣基督作我的救主。虽然信心也动摇过,但从祂得到的平安、喜乐、大爱仍然足以使我相信我没选错。当所有人都舍弃我的时候,也唯有天父仍然赐我这无私的大爱,与我在一起。每一次的动摇就是更大信心的增加。“神爱世人,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祂的,不致灭亡,反得永生。”每当我一遍遍吟诵这句话时,感动的泪水将我融化,使我沉浸在被救赎的无限喜悦里。感谢这至真、至善、至爱而全能的主!

 

作者来自北京,现于美国德州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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