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尊荣–文/小莹(图片来源网络)
妈妈被送进医院。医生诊断是急性盲肠炎,要动个小手术。
住进病房後,爸每天一早带著午餐和书报到医院。他进了病房,把椅子拉近病床,叫声妈的小名,就打开话匣子。起初,妈昏沉地睡著。渐渐地,她开口答腔。两人的对话缓慢低沉,为空洞的小病房奏起嗡嗡的对应。
这令我想起中学时读书晚睡,隔著墙壁,也听到他们房里传来这样的嗡嗡声。说些什麽?猜想是谈5个孩子的需要和彼此的事业吧。现在,爸向妈报告的是,昨天某某某打电话问候,教会谁谁谁为咱们祷告,儿孙们来问安,还有中国的国事、家乡小镇的趣事┅┅等妈睡著,他戴上眼镜读书报,读累了,就和妈对坐著打瞌睡。
记得当年他们退休来美国时,爸对妈说∶“儿女都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我们尽量少给他们添麻烦,还是找个自己的窝吧。”两人定居小公寓後,搭公车、地铁,上教会、学书画、买菜、办事,凡事一起学,渐渐独立起来。
4年前,爸爸摔断右手臂,疗程痛苦,他仍镇静合作。对著他消瘦、安详的面容,我惊觉他两道浓眉全白了。这20年来,他们移民美国,说是要开创新的生活,其实是维持家的团圆,让儿孙同享天伦。一片苦心,苍天可鉴!
《箴言》20∶29说∶“强壮乃少年人的荣耀,白发为老年人的尊荣。”我明白,少年的强壮是父母用白发换来的。通过我的父母,我更了解,老年的尊贵在於明白生命的限度,包容万事,散发平安和盼望。
岁月不留情。父母体力渐减,起身缓慢,上楼喘气,容易生病。远亲老友相继离去,儿女再贴心,也有自己的家庭┅┅爸妈之间,更不分你我了。他们自觉人生已走到一个境地,生活对他们而言,不再是埋头奋斗、花费力气,而是储存体力、安享馀年。
明知老化是自然现象,好像小孩子天天长大一样,谁也不能阻止,但每次听到父母亲生病,我心头难免罩上一层阴霾。
妈妈手术顺利。办好出院手续,我嘱咐爸妈坐在会客间等著。我开车绕到医院前门的马路旁,才停妥,他俩已自长廊的那端相依而来。爸用高瘦的身躯为妈挡风,妈亦步亦趋,苍发在秋风中飘动。我想起小时候生病,不敢骑车的妈妈把我放在脚踏车上,一路推到诊所。还有一次我的脚面被热水烫伤,爸爸背起我大步跑进医院。那时,他们多矫健啊!
上了车,坐定,妈说∶“送我们回家後,你也早点回去吧!这几天把你累的!”
这几天,我们的生活都不一样了。小弟彻夜陪妈妈,直到手术结束。大姐住进公寓陪爸爸。开车接送的事交在我身上。每天宾士在纽约和新泽西州两头,说不累是假的,但是比起担忧和不安,这点劳累算什麽?
我为他们系上安全带,理理他们的白发,微笑回答∶“先回家好好庆祝吧。”
作者来自台湾,现居新泽西州。自由撰稿人。
本文刊发于《海外校园》第一一三期(20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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