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归程

生命的归程(文／张立智)

童年时，我常常梦见浩瀚的天空写着端端正正的大字，有时是一个，有时是多个。字很大很清晰，甚至大得可以覆盖整个天空。那些字离我很近，触手可及，可我却读不懂。于是，我经常在极度渴望读懂那些字的含义里转醒。那时候，农村的交通和信息都很闭塞，我从没听说过上帝，也不知道只有上帝的话语才能安定在天。

秘密奔赴我的圣地

过早地经历了亲人的死别，使我对冥冥中的存在有了最初的体验，对亲人的思念和哀伤让我对永恒有了懵懂的向往，也奠定了我敏感、忧郁、爱沉迷幻想的性格。
在我大约10岁那年，姨妈带来了一个消息——世上有一位天主(即天主教里的上帝），对我来说，这真是个大好的消息。
除了天主的创造，当时的我什么也没听懂。然而我却明白，这位天主，一定就是常常在我梦里被我渴望和向往的那一个存在。于是，我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祈祷。那个祈祷没有声音，只是在一种力量下的降服，只是垂直长跪，双手相合，双目向上仰望。然而，直至今日，当时内心感受到的震撼与欢喜，我仍记忆犹新。
16岁那年，我终于长到了可以独立乘车远行的年龄，便偷偷拿走母亲的钱做路费。一路上，我怀着圣洁的渴慕，炽热又忐忑的心情，向我心目中最美的圣地奔赴。
姨妈第二天便早早领我去了教堂。鸽子、修女、十字架、教堂的尖屋顶……无一不透露着圣洁与神秘，集威严、神圣、权柄于一身的神父则披挂整齐开始做弥撒。弥撒结束后，姨妈诚惶诚恐地向神父介绍我，好像神父对我的忽视与重视能决定我和天主的关系似的。
我非常紧张，不知该怎样表现才能被看为虔诚。神父没说什么，只是用眼睛在我的脸上、身上一遍又一遍地扫视。在那样的目光里，我陡然生出一种罪恶感，因为我在外面的世界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目光。
那时圣经用的是文言文，除了神父，普通信徒手里是没有的。认罪的时候要到神父那里去告解。对我来说，告解的圣礼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后来听说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几乎颠覆了我来教堂之前对天主的向往。但我极力压制这样的意念，因为地狱和炼狱的概念已经在我心里存留，我不敢有些许个人意愿的表达。

看见异象毫无惊喜

姨妈带我瞻仰了一系列神迹，如玛丽亚的圣心像发光，圣水瓶里长出一座山形或玛利亚的人形等等。那时的我，同样渴望见到神迹。然而，不管我在这些“神迹显现”的现场如何念经祈求，玛丽亚却一直不肯对我“启齿一笑”。
对比那些经历“神迹显现”的信徒的优越感，我开始不安和失望，几乎要哭出来。在一处圣像面前，我又跪下、念经并诚挚地祈求。这是一幅耶稣圣心画像，据说画像中耶稣的手指会动。我什么也没看见，便越来越担忧，并生出许多疑问：天主是不是不要我，不想承认我？
正当我心灰意冷时，画像中耶稣的手指却真实而清晰地动了起来，手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过，仅此而已。我的信心虽未死去却也没有增长，也没有想象中的神奇和神秘。我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看累为止。
信徒们知道我也看见“神迹”了，就纷纷过来祝贺，我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和释然。信仰之于我，仍仅限于坚定地相信“有神”而已，可是在去教堂之前，我也坚定地相信有神啊！
不过，等我回到家中，我的生活却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校方和乡邻认为我出走是和“男人私奔”了，在那个闭塞之地，我突然成了人们的话题中心。面对毁谤，我只能怒目而视。高考落榜后，我离开故乡，发誓不再回去。
从此，我用青春与诡诈创造着另一种生活，奢华又败坏。我仍定期去教堂，带着告解后的狐疑和献堂后自义的满足感，往返于世界与教堂之间，像猪一样，洗净了又去泥里打滚。
但心灵却非常空虚，信仰初期的幸福体验，再也找不到了。不久，我找到 “爱情”做偶像。但这场本有可能结果的爱情，最终却以分手告终，我也由幸福的“天堂”跌入痛苦的“地狱”。

她的平安让我羡慕

除了天主，没人能救我出离那样的苦痛，但我却不敢祈求。因为在“有恶必罚”的天主面前，我受的是奴仆的心，依旧害怕；我却不知道，那位天主多么愿意我回到他的面前，接受他的医治和赦免，多么渴望我能称他“亲爱的阿爸父”！
我靠着自己的意志守斋戒（禁食），不断奉献钱财给教堂以讨天主高兴……但我几乎耗尽自己也无法用行为在天主的国度里找到平安。
那时的天主极为飘渺，魔鬼却十分真实。夜半，我常被凶恶的景象惊醒。我的信仰给我的只有严厉的审判、地狱的永火和炼狱的深重惩罚，然而在灵魂深处，我依然盼望着爱、恩典和自由，只是不知到哪里去找。
当我的心越来越渴望向那位宇宙的主宰归回的时候,天主也开始向我一点点地开启。一天，我在祈祷手册上找到了需要的信息，那里面有光照有医治，也有安慰和赦免。从此，我的伤痛得到修复，我瞬间明白了天父的心意——这位威严的创造者，同时也是慈爱的、满有怜悯的上帝。
与此同时，上帝的手也毫不迟疑地把我从天主教里引领出去。
我在工作中遇到一位女士，她信基督新教。她讲起上帝的口气平静亲切，仿佛基督教的上帝在她的生命和生活里是活生生的存在，可以像亲人一般亲密相处。我甚至有些担忧，以她这样的神态和语气讲论那位高高在上的造物主、审判者是不是大不敬。
但相比于我的畏惧，她的自由平安却令人十分羡慕。她说，上帝乐意在人的心灵里居住，他满有怜悯和恩典，我们寻找他就能寻见，事实上他一直在我们的生命里等着我们向他回转。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可以不用祈祷手册上的祷词，而是自由地向他倾诉，也可以不用通过任何人就能向他悔改认罪……真是奇妙啊，我决定放下偏见与傲慢，去认识一下基督教的上帝。

沐浴在奇妙的光中

进入三自基督教教堂初期，上帝兴起很多人帮助我。一些热心的弟兄姐妹送给我讲道的录音磁带、灵性书籍，我自己也买了一本圣经。当时，我更多的是怀疑，抱着研究和挑错的心态。
有一天，听到一段讲道录音，一位姊妹在圣灵的感动下看到了内心的隐恶，因上帝对她的责备而痛哭失声。我听着，被深深地吸引。我对那位姊妹与上帝的关系深感羡慕。
碰巧我当时生病卧床，就呼求说：“上帝啊，我极愿意像这位姐妹一样，与你有亲密的关系，如果你也愿意，求你使我身上的高烧退了吧！”感谢神，他真地愿意在我蒙昧无知的时候降卑听允我，我的话还没说完，一股莫名的凉爽在身上漫过，从头到脚，烧热全退……我兴高采烈地跳下床，却手足无措，不知该为这位听我呼求的上帝做些什么。
上帝对我的显现并未停止，我随即看到一束温暖的光束从上面直洒下来，笼罩在我的身上，我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沐浴在这奇妙无比的光中，心里有说不出的大喜乐。
以往充斥内心的恐惧、重负、疑惑、罪、炼狱、地狱，以及如死亡一般沉重的黑暗，全然不见踪影。我只是感到无比的平安、自由和无条件的被爱……那一刻，我又敬又怕的天主成了无比慈爱、温柔的天父，我的心灵在他的大爱里欢欣跳跃、自由呼吸，我的灵魂也因这爱的力量飞腾上升……
我每天都无休止地读圣经，就连吃饭和上卫生间的时候都不愿意放下，有时甚至以跪着的姿势读几个小时也不觉得疲累。我当时就如同一个饥渴了千年万年的行者，遇到了甘饴和活水泉源。不论听到的还是看到的，都能让我从中感受到爱，除了爱还是爱。上帝的爱环绕着我，他按手在我的身上。

生命在阵痛中成长

2002年，上帝带我进入了现在的家庭教会，与一群敬虔爱主、持守真道的弟兄姐妹在一起。
如同每一个重生得救的基督徒一样，我也急于向自己的家人和亲人传递真理。我的家人和外婆家庞大的亲族都是天主教徒。以姨妈为首，他们对我的“离经叛教”进行了强烈的攻击与指责。然而，上帝安排了一系列的奇妙际遇，将我的家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父亲在去世前夕认识了真理，接受了耶稣基督为救主。从父亲认罪悔改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从未怀疑他最终的去向。
今天，外婆家的那些亲人仍生活在自诩的忠贞和虚假的敬虔里，当然，他们同时也受着恐惧的束缚，对永生甚为惶惑和不确定，只是不再反对我了。我一直在为他们祈求，盼望主耶稣十字架的大能早日除去他们身上的宗教桎梏，将我爱的亲人们全部释放。
当上帝的主权和我的自由意志发生冲突时，失去使我疼痛不已，但上帝用他自己来充满我；当上帝的旨意与我的需要产生矛盾时，我在不解中哀鸣，但上帝为我预备够用的恩典使我安息其中；当恶者的火箭带着凶恶的信息一天多次射向我时，我在软弱中宣称不再信靠，然而上帝仍亲自将我扶起，使我在“尘土炉灰中”懊悔自己……
苦难如石，可以将人砸碎、掩埋，也可以被堆砌成为台阶，使人一路攀升，稳行高处，与上帝相近。我一路走来，回头再度审视过去的苦难，发现它们竟然像一件件珍贵的读物，陈列在记忆的书架上，每取下一件来检视阅读，都能在其中品尝到上帝的恩典和祝福，并引领我脱离诸多的不义与自义。
愿国度、权柄、荣耀全部归于众光之父——我们的上帝，直到永远！阿门！
作者现居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

原载于0C120期（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