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颂 —文/蔡正骅
交响乐团奏出一连串短促却强有力的音符,急如风雨、气势 人。当听众以为乐曲又要进入一波高潮时,乐声却突然嘎然而止。在突来的一片寂静中,一个雄浑、宽厚的男中音,如天使般愉悦地唱出:“哦!朋友们,不是这样的声音!且让我们用最愉快的心情,欢乐、尽情地唱出我们的快乐吧!”
合唱团各声部在男中音的带领下,逐渐汇成大家耳熟能详的《快乐颂》旋律∶ “因为上帝的荣光和爱能使我们合而为一,在他神 的爱中我们可以彼此相爱,扫除一切世俗的缠搅┅┅”
这就是“乐 ”路德维希·范·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 1770年12月16日-1827年3月26日)著名的第9号交响乐曲——《合唱交响曲》的第4乐章,也是贝多芬的最后一首交响乐作品。
许多人认为,贝多芬的第9号交响乐曲,是现存最伟大的交响乐作品。当然,在艺术领域中,哪有“最伟大的”这种说法,但是贝多芬别出心裁地将管弦乐与人声结合,而且结合得如此美妙,确实是不得了的伟大突破。
其实,当时连贝多芬本人,都怀疑这厶做是否正确。然而,1822年5月7日在维也纳的首演,现场听众如痴如狂的反应,连续5次起立表达他们对作曲家崇高的敬意和尊崇(当时的听众,在音乐会结束后,3次起立鼓掌,已是最高敬意的表达了),证明贝多芬的创举得到了最高的肯定。
到了20世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贝多芬第9交响曲的原稿为人类文化遗产,更见其伟大的艺术价值。
天上的声音
世界各国在重要节日、庆典时,几乎都会拿出贝多芬第9号的《合唱交响曲》来演奏。我在1987年台北国家音乐厅落成的开幕音乐会上,被邀担任《快乐颂》的男中音独唱部分,后来也多次在不同的庆典或音乐会中担纲演出。
每一次参与贝多芬第9交响曲的练习和演出,我的心灵都被震动。虽然我熟知每一段的音乐,但是随着音乐一段、一段的进行,我的心灵还是会被那些绝美的音符、和声所震动,甚至到演出结束后,还久久不能自已。
其实《快乐颂》的基本旋律,只有 Do、 Re、 Mi、 Fa、 Sol 5个简单的音符,几乎所有的人一听就能跟着哼唱,甚至初学钢琴的幼儿也可轻易弹奏。可是这厶简单的音符,在贝多芬音乐大师的手上,透过独唱与合唱,加上多变化的层次、快慢速度的交替等,反复演绎、堆积、变化,一直进行到乐曲的最后一段,百人的交响乐团加上二、三百人的合唱团,一起把音乐带上最高峰,齐声歌颂赞美“爱里合一”的伟大,听众真仿佛可以看见使徒约翰在 经《启示录》第5章13节的描述:
“我又听见,在天上、地上、地底下、沧海里,和天地间一切所有被造之物,都说:‘但愿颂赞、尊贵、荣耀、权势,都归给坐宝座的和羔羊,直到永永远远!’”
这真符合了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2,500年前对音乐所下的注解 ∶“音乐是天上的声音在人世间的具体呈现。”
希望复失望
贝多芬一辈子似乎都不快乐。我们平时所见的贝多芬个人画像,基本上都是眉头深锁、表情严肃。他有着类似莫扎特的童年,他们都是所谓的音乐神童,都被父亲当作摇钱树。但是相较于莫扎特“音乐顽童”的开朗、天真活泼,贝多芬的个性和音乐,就显得沉重多了。
或许是成长环境给他的压力,他内心有许许多多的热情,却不善用言语表达。根音乐史上的记载,贝多芬一生中至少有2次可能的爱情,都因为他拙于表达感情而失去了机会。
贝多芬一生未婚,他只能将他内心炙烈、澎湃的感情,透过音乐来表达,他的音乐展现出令人震撼的强烈情感。贝多芬的表达方式、和声的处理、音乐线条的描绘等,打破了当时莫扎特、海顿等大师所领导的古典“纯音乐”的风格。
而18世纪末、19世纪初,整个世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改变与挑战,包括美国独立、法国大革命、封建制度的瓦解、民族独立主义的兴起┅┅音乐也在贝多芬的带领下,进入所谓“浪漫时期” 。
贝多芬曾经对欧洲的独立、革命、民主自由有过强烈的盼望,但是,他心目中原本的英雄拿破仑,在革命初步成功后却称帝,复辟了帝制。这让贝多芬诚挚、热切的心灵,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也使得他变得更加愤世嫉俗。
他从小就染患中耳炎,慢慢竟转变成耳硬化症,听觉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差。试想,一个作曲家却不能听清楚自己谱写出来的音乐,那是多厶痛苦啊!
45岁以后,贝多芬的呼吸器官也出现了许多问题。他到有温泉、比较温暖的地方去疗养,也始终不见好转。
这些外在、内在的痛苦,一直折磨着贝多芬,让他快乐不起来。但他却始终坚持音乐创作,犹如坚持一个神 的使命。
最后的欢乐
贝多芬曾经如他创作的第5交响曲《命运》般,向自己的命运挑战。他说∶“我决心扫除我人生一切的障碍。我虽深信命运绝不会抛弃我,但我仍要用自己一切可能的力量,我要用力扼住命运的咽喉!”这让人感受到贝多芬的内心是何等的坚毅和刚硬。
但是,在他人生的最后几年,他开始有些不同的领悟。他对他的好朋友说:有人问我,我的音乐灵感是从哪里来的?其实我并不清楚知道灵感到底从何处来,但我知道这灵感总是在神所创造的大自然里,在花朵里,在树林里,在星空里,在浪涛里,在夜深时,在破晓时┅┅上帝让它在我心里化成音符、发出声音,呢喃低语、欢呼或咆哮┅┅
贝多芬一生不快乐,又有固执、倔强、暴躁的脾气,却出人意料地在自己最后一首交响乐作品中,选择了德国伟大诗人席勒(F. Schiller)的诗篇《快乐颂》,作为主题。我因而相信,贝多芬在晚年的时候,更多认识了一直赏赐给他灵感的上帝。他也在神的话语中,找着了真正的平安和喜乐。所以,他才会在最后这首交响乐曲中,将“快乐”如此淋漓尽致地描绘出来。
很多人认为,贝多芬在音乐中展现的快乐,远超过席勒的诗。席勒只是单纯表达了对快乐的歌颂,贝多芬的音乐却将这种“宴乐般的狂欢”,转化成“神 、庄严的欢呼与赞美”。
其实在第4乐章,人的声音一进入,贝多芬就已经表达了他与席勒的不同——在一片寂静中响起的男中音的那几句独唱,让人可以感受到那仿佛是从天上来的声音,是上帝亲自向所有的人说话,又正好像使徒保罗在《腓立比书》4章4节说的,“你们要靠主常常喜乐;我再说你们要喜乐。”
贝多芬虽然对民主、自由革命,有着强烈的使命感,但他深刻明白,唯有认识创造宇宙的主宰,并且在真理中,才有自由;在神完全的爱中,人才能真正彼此相爱。
是的!贝多芬是个跨世纪的音乐奇才,他经历过许多困苦、艰难,他也享受到无数的赞叹与崇拜,但是他始终没有找到真正的快乐——直到他遇见了那位赏赐灵感和真正喜乐的上帝,他内心的快乐就无法遏止地在他的音乐中爆发了,正如诗人大卫说∶“愿天欢喜,愿地快乐,愿海和其中所充满的澎湃。愿田和其中所有的都欢乐。那时林中的树木,都要在耶和华面前欢呼。”(《诗篇》96:11-12)
附: 1959年10月1日,为了庆祝建国10周年,中国中央交响乐团在北京演出了贝多芬第9交响曲(严良昆指挥)。这是贝多芬第9交响曲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演。当时中国还处于无产阶级革命方兴未艾的阶段,但仍选择这样一首乐曲来呈现欢乐的气息,可见“音乐无国界”。2009年庆祝中国建国60周年的音乐会,也仍旧挑选了这首《快乐颂》,来表达举国欢乐的气氛。
作者毕业于意大利国立米兰音乐学院,为知名演唱家。原任教于台湾浸信会神学院、台北中华福音神学院、中国文化大学音乐系,并为台北国家歌剧工作室召集人。1992年移民来美,曾任休士顿大歌剧院特约艺术家,休士顿亚裔爱乐基金会音乐总监,并在神学院任教,现居洛杉矶。
海外校园 > 第一〇八期(2011-08)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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