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青春之九∶那些纠结我的事(文/柯吟)
我是保送上北大的,因此进入北大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找不到归属感。我将自己视为局外人。与身边那些通过高考途径进入这座最高学府的“真正北大人”相比,我是那麽的不自信,那麽的敏感与自卑。我不停地问自己∶倘若没有保送名额,而是通过正常考试途径,我能否成为这燕园里面的一员?
大一那年,这种疑问老在心底盘旋,带给我巨大的压力,让我整日生活在惶恐与不安当中。我害怕被人询问在哪所大学,也没有自信接受对方的赞扬与欣赏。我的内心顶著巨大的压力,来自他人,更多是来自於自己。
到了大二,我发现,在学习方面,自己可以做到与“真正北大人”那样优秀,甚至比他们更优秀。长期绷著的神经,终於得到了一丝放松。
渐渐地,学习对於我来说,不再像大一那样,单纯是为了考试与自我证明,更多的是个人视野的开阔与素质的提升。如此一来,我在学习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感与满足感,开始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徜徉──我感觉到,这样的学习才是最快乐,最少压力,同时也是最有收获的。而这种收获,绝不仅仅是好成绩。
突然间生命即将逝去
然而,学习压力减少的同时,我开始在其它方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恐惧。
大二那年,因为平时成绩优异,我获得了系里推荐,有望出国留学一年。同时被推荐的,还有班上另外两位同学。我们一起办理相关手续,一起参加选拔考试,一起等待最後的结果。那时,身边的同学与老师,都说我们绝对没有问题。
璁假时,带著对考试结果的无限期待,我回到了家。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阳光颇好的午後,我下了飞机,坐上了父亲的车。我开始和父亲聊天,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一学期的经历告诉父亲。但是我却发现,父亲满脸疲惫不堪。
父亲努力用轻松的口吻告诉我∶“爷爷7月份被查出来患了肺癌,医生说最多就只有5个月了。”霎那间,我楞住了,时间彷佛顿时凝固了一样,窗外的乌云大片大片地向我压来,眼泪就那麽不可遏制地流了出来。
一路上,我再未说过一句话,脑海中都是爷爷的身影。一直以来那麽健康的爷爷,一直以来我坚信会活到90多岁的爷爷,怎麽突然间生命就即将逝去呢?我不相信这一切,不相信命运的无情,眼泪流了一路。
回到家,发现家中早已乱成一团。父亲作为长子,更是顶著无限大的压力。为了不影响我的考试,家人选择了暂时隐瞒。我理解他们的苦心,但同时,我是多麽想让他们早点告诉我,让我早点帮家里分担这重担啊。
去医院探望爷爷,每次都是那麽的难受与痛苦。看著不知自身病情的爷爷,还像往常一样,慈祥地关心我,还像往常一样看书读报┅┅唯一不同的是,他在不停地苍老,不停地消瘦。
我竭力用平常的语气陪他聊天,告诉他我在大学的经历,但是内心却每分每秒想著那残酷的“宣判”,眼泪总在眼眶里打转。难道几个月後,我再也看不到爷爷、再也不能和他说话、感受他的慈祥与疼爱吗?难道爷爷就从此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吗?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死亡离我是那麽近,生死离别离我是那麽的近。面对生命,面对死亡,我们是那麽的渺小、无力与脆弱,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济於事。
也就是在那段时候,我接到了留学选拔落榜的通知。而其他两位同学,却顺利通过考试,获得了出国交流的宝贵机会。那一刻,我内心涌上了一股失落与难过,彷佛半年来内心的预期与计划,瞬间化作泡影。但是,这种难过不久便消散了,因为我可以有更多时间陪爷爷了。我已经深深体会到,在生命与离别面前,任何事物都是微不足道。
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9月初,带著不安与不舍,我回到了学校。与家人通电话,总是得知爷爷病情恶化的消息,每次都是那麽揪心,却又无奈。11月10日晚上,我在电话中询问爷爷的情况,疲惫的父亲告诉我,爷爷已被送进了重症病房,医生说最多只有1个月了。对著电话,我什麽都说不出来,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淌。
第二天的下午2点多,在图书馆自习的我,收到了父亲的电话。我听到了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消息∶爷爷在中午去世了!为什麽?为什麽?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吗?不是说还在治疗吗?
躲在洗手间痛哭的我,怎麽都不愿相信,从此再也看不到爷爷慈祥的笑容,再也听不到他关心的话语了。74岁的生命,就那麽过早地被划上了休止符。为什麽?
爷爷的过世,让我那段时期的生活,被灰色与消沉笼罩著。我开始重新思考生命,思考其真正的价值所在,开始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态,去感触生活中的一切。
此时的我,突然间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纠结的事,例如成绩,例如所谓的前途,根本就是那麽的微不足道,那麽的幼稚可笑。在生命与亲人面前,任何事物都是次要的。爷爷的离开,让我明白了什麽是最珍贵的,教会了我去珍惜我原本忽视的东西。
现在,我内心已经平静了很多。面对成绩,面对所谓的前途,并不再像以前那样斤斤计较。因为我似乎明白了生活的真谛,那就是“好好活著,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老师的分析∶
以保送方式上大学,是中国高校录取学生的一种方式。被保送的学生,因为平时学习成绩好,而被中学推荐,直接进入大学读书,不需要经过全国统一招生考试。
这种录取方式,给参加推荐的同学,带来心理上的矛盾。一方面,他们因为不必参加每年数百万甚至上千万人的残酷考试竞争,而稳稳获得大学的录取──虽然他们平时学习成绩好,如果真参加高考,也有可能会因为发挥失常,而失去进入理想大学的机会。保送则使他们避免了这种风险;另一方面,也有不少学生,如柯吟同学一样,因为没有经历高考的考验而缺乏自信。他们觉得,即使自己平时成绩好,也只是相对所在的中学同学而言。如果放在全国数百万或上千万参加高考的人中,也未必就优秀,也未必就能胜出。这就是柯吟同学的心结。
这样的心结,对她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从她的文字里我们可以发现,从自我认知到思考方式,从心理健康到行为动机,她整个人都受到了影响。
在自我认知上,她写道,“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找不到归属感,我视自己为局外人”;在思维方式上,她描述,“我不停地问自己┅┅这种疑问老是在心底盘旋”;在心理状态上,她形容自己,“那麽的不自信,那麽的敏感与自卑┅┅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整日生活在惶恐与不安中┅┅”;在行为动机上,她承认,学习是“为了考试与自我证明”。
生命只有分数般的价值吗?
尽管後来学习的压力减少了,但却在“其他方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恐惧”。这可以说是应试教育造成的,或是中国家庭教育与基础教育造成的──重视学生考试知识的学习,而忽略了他们生活能力与情趣的培养,以致很多重视学习成绩的学生,在发现身边有人不仅学习好,而且也有其他特长时,或者自己的学习成绩不再那样优秀时,很容易觉得自己没有价值。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应试教育的严重後果──将生命价值系在分数上。由此我们也可以理解,年轻一代为何生命根基如此薄弱,为何成绩可以左右人的思维、情感与行为的各个层面,为何今日很多人如同范进中举一样,痴迷於各种考试!
然而,生命真的只有分数般的价值吗?分数真的就是生活的全部吗?
死亡的残酷,唤醒了柯吟同学的生命意识,使她看到生命本身的价值与意义。从这个角度,我们也许应该说,死亡是温柔的,它教会我们珍惜生命。
我们先来看看,面对爷爷生病与去世,柯吟和她的家人的反应是怎样的?她究竟从中学到了什麽?
──行为上,家人为了不影响她考试,而“选择了隐瞒”。同时,爷爷也是“不知自己的病情”。
──情绪上,她首先看到的是“父亲满脸疲惫不堪”,接著她自己听到爷爷患上癌症消息时“楞住了”,“眼泪不可遏制地流”。到医院看爷爷时,每次都感到“难受与痛苦”;面对爷爷病情的恶化,她感到“揪心又无奈”;听到爷爷去世的噩耗,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认知态度上,她“坚信爷爷会活到90多岁”,她不相信“突然间生命会逝去”,“不相信命运的无情”,“突然觉得死亡离我是那麽近”。面对死亡,她感受到人的“渺小、无力与脆弱”;在死亡面前,她发现“任何事物都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最残酷的不是死亡,而是麻木
从柯吟同学及其家人对爷爷生病的行为反应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人在面对亲人患绝症时,普遍采取的做法,就是隐瞒。但是,正如俗语所言,瞒过初一,瞒不过十五。总有一天要面对。而中国人采取的逃避做法,使去世的亲人没有机会真正被人理解,或者他们的人生遗憾永远没有机会弥补。
柯吟同学及其家人在情绪上的反应,也暴露出中国文化对死亡的矛盾性。情绪上的悲伤所揭示的,不仅是对亲人的爱,和对他们离世的不舍,也说明平时对死亡的规避与无视,以致缺乏对死亡的思考和正视。
认知态度上,两个“突然”和两个“不相信”,也表明柯吟同学对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发生的死亡的无睹,原因在於,那是他者,而不是至亲。不止她一人如此,这是很多人都有的心态。只有最残酷的死亡临到我们,例如至亲亡故,我们才会感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也才能让我们看到人的渺小与无助,才发现与生命相比,任何事物都微不足道。
为什麽我们会这样对待死亡?为什麽会有这样矛盾的情绪?为什麽我们会对日常中的死亡熟视无睹?分析这些问题,我们不能不提及自身传统文化的麻木性,以及没有神的世界中,人对生命与死亡现象的盲目与无知。为什麽一定要至亲离世,人才能感受到无助以及生命的宝贵?如果真是这样,那麽最残酷的不是死亡,而是我们的麻木。
有什麽地方,可以帮助我们学习珍惜生命的功课吗?有什麽地方,可以教会我们如何面对死亡吗?有什麽地方,可以让我们学会在至亲离世时,更为平静甚至带著盼望?
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不能不把生命的意义和死亡的问题与上帝联系起来,因为只有上帝才能告诉我们这一切的答案,只有他才是我们学习生命意义与死亡功课的导师。他为我们建立了学习生命意义与死亡功课的学校──教会。盼望了解生命意义的人,盼望珍惜生命的人,盼望了解死亡秘密的人,盼望战胜死亡权势的人,不该错过认识神的时机,也不该错过教会。
原载OC1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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