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空旷的院子里听潮，感觉奇异，无法描述，仿佛在听一个巨人的呼吸。
文/孙基立
法国西部的布列塔尼，有漫长的海岸线，面朝大西洋，有悠久的捕鱼历史。在一个名叫比尼克的海滨小城，面对大海的悬崖上，有一座面对大海的房子，我曾在那里住了几天。
享受美妙时光
每天，从高耸的悬崖望下去，海岸线弯弯曲曲，布列塔尼的天气多变，10分钟前还是阳光灿烂，10分钟后就是暴雨倾盆，一天之内可以变化四五次。在不同的天气下，大海的颜色也在不断变化。
白天，坐在面对大海的院子里，可以静观天空和海面的变化彼此呼应，阳光和雨水都带有大海的咸腥气。
白天，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我走到悬崖下的海滩，正是退潮，可以光脚在海水里走很长的距离。海水温暖宜人，脚下的细沙像丝绒一般柔软，不时会看到海水中一晃一晃的贝壳，墨色的岩石上铺满了厚厚的食用贝类。当一个布列塔尼的主妇何等幸福，午餐时间，到屋外的海滩岩石上敲一大盘贝类，加上面包和新鲜奶油，就是一顿美餐！
布列塔尼悠久的捕鱼历史，让一种水手歌咏非常流行，晚上同住的几家朋友一同买回一个巨型的海鲜篮，一边品尝这里的海鲜，一边听水手的歌谣。他们的歌声雄壮有力，节奏鲜明而简单，男子气十足。以前，水手一出海就是几个月，远离家人，常常有海上风暴的威胁，这种粗犷的歌声中其实隐藏着许多无法言说的悲哀。但是，从那种铿锵有力的节奏中，我们更多地听到男子汉的坚强与勇敢。
晚上，在空旷的院子里听潮，感觉奇异，无法描述，仿佛在听一个巨人的呼吸。黑暗中看不到大海，但潮声告诉我，他就在身边，若无其事地沉睡，发出鼾声，海鸟、鱼儿、贝壳都睡着了。
在这样的时刻，我常常会想到一些优美的祷文，赞美上帝的慈爱和保护，他将自己创造的自然慷慨地给了我们，希望我们能好好地享受这样的时光。
人类能懂得享受这样的时光，会何等幸福！
体会爱的环绕
可惜，在人类的历史上，这样的时光很少。
我是一个基督徒，当我回忆自己的生活时，这样的时光也是珍宝，不可多得。坐在布列塔尼的海滨，看到大海的律动，听到潮汐的声音，自然会想到：我们是幸福的孩子，因为这一切的创造主上帝，就是我们的父亲。在现代社会中，人类深感孤独无依，大部分原因是人类忘记了这个基本的事实。
在捕鱼业发达的好几个法国省份，教堂常建在面对大海的悬崖上。那些耸立在悬崖上的古老教堂，目送水手们出海，迎接他们归来，布列塔尼水手的生活其实非常艰苦，出海几个月，可能带不回让家人糊口的收获，饥馑和海难也是常事；但在他们的生活中，有上帝的爱、家人的爱，再艰苦的生活，心中都有平安。一个有信仰的水手，心中会有故乡悬崖上的十字架，知道家在何方。每次远行之前，他们都会去那座简朴的教堂，将那些艰难的挑战和不确定的未来，交给上帝。
我们在地上的生活，何尝不像布列塔尼的水手呢？在生命的清晨，我们扬帆远航，希望带回满满的收成，生命的海洋中有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有风浪和暗礁。今天，现代社会的紧张和压力，并不亚于当年水手们面对的大海。许多人朝不保夕地工作，没有安全感，没有心灵的宁静。我们都需要这样的时间，来到上帝的家中，让他的抚慰和爱进入我们的心中。
在这个布列塔尼的海滨小屋度过的时光，让我的灵魂得到休憩，我和友人交谈，安静地阅读，在黑夜中聆听潮汐。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就像海贝里的珍珠，凝聚了大海的颜色和声音，上帝的同在变得何等地真切。
那片海，那片布满贝壳的沙滩，高耸的悬崖和扬帆出海的渔船，是布列塔尼水手的家园，也是我心灵的家。
作者现任教于芝加哥的西北大学，语言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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