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马赛中感受疯狂,学习敬畏 / 夏娃

求你托着我,让我能够坚持,就算爬也要爬到终点。

文/夏娃

2018年9月,一个主日,世界展望会(World Vision)的同工林溪挺着怀孕的大肚子,拎一只大水桶,来我们教会做有关非洲饮水危机的专题介绍。银幕上,照片里的那些孩子每天要顶着水桶,走好几里路去打水。水很脏,用来洗车我都不愿意。时至今日,科技如此发达,每年仍有几百万人死于喝脏水引起的疾病,还有成千上万的孩子在打水的路上被野兽咬死,或被埋伏在路边的人贩子抓去卖作娼妓。世界展望会从1985年开始,在非洲各处打井,已经打了30多年,预计再努力12年就可以完全解决非洲的饮水危机。

听完介绍,我深受感动,报名参加了2019年3月24日举行的“洛杉矶慈善半马拉松赛”,此举是为世界展望会募款1300美元,用来为26个孩子提供净水。

看似冲动,终得支持

我对13.1英里的距离完全没概念,回到家立刻去查,居然有21公里!真是吓了一跳。从上海郊区的彭浦新村到市中心人民广场,走上一个来回还得再加1公里。我虽不反感做运动,但更喜欢游泳、跳操之类,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枯燥的跑步。

20年前,我曾出过一次车祸,撞断了小腿骨,当时是去了一家小医院就诊,医生匆忙中没把骨头接正。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路走多了,膝盖和腿部肌肉就会痛。要应对21公里的半马,心里着实有点打鼓。跟先生一汇报,立马挨了一顿批评:“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冲动?!膝盖跑坏了,今后可怎么办?你看看我,这么胖,你要是没法走路,我怎么背得动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决心反而又回来了。于是跟他理论:“我这一辈子,没有一次为喝水发过愁。你看,那么脏的水,能给人喝吗?给你,你喝吗?我们每天随时随地喝着干净水,眼睁睁地看着成千上万的非洲孩子死于喝脏水,这是耶稣的心肠吗?我们做基督徒的不能这么自私!”

我那可爱的丈夫一听,眼圈就红了,他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当下成了捐款的第一位“金主”。但还是不忘关照我:能跑就跑,不能跑不要逞强,大不了我们再多捐一些钱,以达到预定的募款目标。

集训初期,张弛有度

接下来,每个周六清晨7点半,我跟队友们都会在帕萨迪纳市玫瑰碗体育馆门口集合,开始集体训练。参加我们队的大都是附近教会的弟兄姐妹,队长是世界展望会的一对义工夫妻苏珊和荣。他们两个虽然看着都不是很能跑的样子,但每年都参加“洛杉矶慈善半马跑”,已经坚持很多年。除了他们,队中还有好多世界展望会的同工义工,包括林溪和她的丈夫乔治。我们的队名叫“玫瑰碗队”,我们的网页名叫“奔那摆在我们前头的路程”(参《希伯来书》12:1)。

训练前,世界展望会的同工和义工们都会给我们打气,跟我们一起祷告、热身,然后一同出发。我们的训练从大约每次跑二三十分钟逐渐增加,有时会跑不同的路线,以帮助我们适应各种地形。总有同工预先跑过当天的路程,在路上做各样标识,以免我们迷路。我就常常忍不住觉得,这就像上帝带领我们走灵程,他在我们之前早已走过了所有我们要走的路。在沿途用各种方式指引我们不要走偏,并且让我们经历不同的环境,锻炼我们的属灵体魄。

更让人感动的是,他们会用彩色粉笔在路上写下鼓励的话,比如“别忘了微笑和看风景”“注意呼吸”“你能行的”“记得你为何而跑”“靠着那加给我力量的”等等。每当我开始觉得跑步太枯燥,地上就会出现那么一句鼓励的话语,又能让我再兴奋一阵子。途中还不断有同工送上矿泉水、水果、各样补充能量的零食,让人受宠若惊。每次跑到终点,他们都会在那里迎接我们,给我们鼓掌加油,摇铃欢呼。

 温馨插曲,挑旺信心

11月中,在我们训练结束重新集合的时候,苏珊和荣突然摆出一桌朴素又丰盛的宴席,纪念他们25年的婚姻和为净水项目一起当义工走过的近10年。在花架下面,苏珊穿着运动服和运动鞋,却头戴婚纱;荣也是穿着运动服运动鞋,却打着领带。他们两个手拉着手,深情对望。在25年前为他们证婚的牧师,又一次在他们的家人、朋友和队友面前,为他们见证彼此的盟约。夫妻同心为主做工,并在同工的路上升华爱情。这美好的画面,让在场的许多人热泪盈眶。

一眨眼就到了2018年底。几个月的训练下来尽是益处,不仅平时精神抖擞,小肚腩瘦掉一圈,而且每周跑完步都特别有成就感。周中还有同工发邮件给我们,内容包括训练中的照片,和下次训练的路线图。平时一跟别人募款,收到的第一个回应常常就是:“哇,要跑半马,你好厉害啊!”受到如此众多的支持和赞扬,让我觉得好像成了一个踌躇满志的英雄,就只等着正式赛跑那天得胜凯旋了。

集训中途,信心受挫

2019年1月,每周六上午我都得去一个社区大学参加财务培训,跟半马集训的时间刚好冲突,我只能上完课后,独自去玫瑰碗跑步。跟大家一起跑,时间过得很快,一个人跑,路显得特别长,老是跑不到终点。更要命的是,之前的三四个月里,最多也就跑到5英里。虽然有点累,但还在能力范围之内。

当开始跑七八英里的那几周,我身体各方面的问题就开始逐渐暴露出来。每次跑完不再神清气爽,而是这儿痛、那儿痛、浑身痛,双腿僵硬,爬不了楼梯,一瘸一拐要好几天。等跑到接近10英里时,我感觉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承受极限,肌肉疼痛还未恢复,下一次训练又要开始了。

原本盼望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变成一快到周末就有点害怕。训练中只有苦没有乐,每跑一步都是挣扎,常常一边跑一边哼哼,一边跑一边做思想斗争:我到底这是在干什么?已经有那么多热心参与的人了,缺我一个有关系么?上帝的心意真的是让我做这件事吗,还是我自己在瞎折腾?世界上那么多受苦的人,我一个人费再大的力能有什么用?

我先生的担心也跟着日益增长。好几次他都劝我:“钱不都已经筹够了吗,拿去非洲打井!至于你参不参加半马,已经无关紧要。找个借口退出,你就不用再拼死训练了。”他的讲法很有诱惑力。说真的,我最初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帮忙筹钱打井,我才不想参加什么跑步比赛呢!平时去超市,我都宁愿绕停车场多开一圈,就是为了找个近点的位置,少走几步路。跑半马?!真是疯了。钱都已经筹到了,捐款的亲们又不会把钱再要回去,干嘛还非得把小命“搭进去”呢?

备受激励,重拾信心

正在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到了2月中,林溪生了。正好有一个周六,我不必去上财务培训课,就去跟大伙一起训练。林溪的丈夫乔治推着婴儿车,和我们在一起。跑步前,乔治让大家为他新生的女儿祷告。他为女儿取名叫莫娜,因为他们资助的一个非洲女孩就叫莫娜。最后他说:“没有哪个孩子是‘他们’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孩子。记住你们跑的每一步背后,都有一个非洲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今天我们要为我们的孩子而跑,一边跑一边为我们的孩子祷告吧!”

那一天的训练真是一场圣灵的洗礼,我一边跑一边泪流满面,因为我终于理解了参与这次活动绝不只是捐一笔钱,解决一个问题那么简单。记得有位神学教授曾问过我们,如果主耶稣一降世就上十字架,让完美的神子代替世人死,救赎大工不也一样能成就吗?为什么他还要与世人同行33年?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记得当时有人回答说,耶稣是我们的大祭司,他并非不能体恤我们的软弱,他也曾凡事受过试探(参《希伯来书》4:15),他就像以色列的大祭司那样,把12个支派的名字,挂在胸前,常常纪念(参《出埃及记》28:29)。因为这个答案抽象,当时我并未多思。但那天我终于有些领悟,为什么耶稣选择跟百姓们同行,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住在我们当中。因为他在乎我们,多过在乎要解决的问题。他要给我们的不光是救赎,还有他自己。

胜过挑战,内心成长

当然,我们所做的没法跟耶稣比,但上帝的心意是一样的。如果仅仅是奉献一笔钱,可能我转眼就忘了。因为相距遥远,我并不能亲身体会那些非洲孩子的处境。但如果我能从每周训练的艰难和训练后肌肉的疼痛中,少许体会到那些非洲孩子在烈日下行走十几里路去打水的痛苦,被野兽追赶撕咬的痛苦,被人贩子捕获当牲口一样卖掉的痛苦,以及孩子病死后母亲内心的痛苦……那么我的那点疼痛实在值得。

在一周又一周跑步、募款、祷告的过程中,把这些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一样时时放在心上,在灵里面跟他们一起经历痛苦和缺乏,又一起因为基督的爱而满怀盼望,我就真的是在生命中跟他们有了连接。因为原本就没有“他们”,只有“我们”。

许多牧师都曾说过,如果奉献没有到心痛的地步,那只是施舍;如果舍己没有到流泪的地步,那只是减肥。刚开始训练的几个月,我以为自己是在为服侍而跑,其实是我自己在被服侍。当我必须要在“自己的益处”和“把自己搭进去”之间做选择的时候,我的服侍才真正开始。

那天,我在主前敞开心扉:“主啊,因我灵命幼小,不曾为任何人摆上过,而今一遇到艰难,便想退缩。感谢你让我有机会学习牺牲,为了这些非洲的孩子,我愿意坚持,我愿意把自己献给你。昔日在客西马尼园,你也曾软弱,但因你顺服了父神的旨意,毅然为了我们走上了十字架。现在我实在跑不动了,但我承诺了要为26个孩子跑完21公里,求你托着我,让我能够坚持,就算爬也要爬到终点。”

靠主得胜,一路高歌

就这样,上帝听了我的祷告。

3月24日一早,“马拉松赛”和“洛杉矶慈善半马拉松赛”相继拉开帷幕。从道奇体育场到好莱坞,再到圣塔莫尼卡海滩的交通主干道都被封锁了。我们总共2万多名参赛者一起在洛杉矶的街头奋力奔跑。沿途无数志愿者、普通市民为我们递水、运动饮料和各种补充能量的水果零食。亚洲、非洲、印第安等各族裔的啦啦队,穿着传统民族服装,打着鼓,吹着号,拍着手,喊着口号,为我们加油。

那天,我埋头跑了3个小时,痛并快乐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跌跌撞撞地冲过了终点。相信在那一刻,亲爱的上帝和众天使们都在为那些已经跑不动、想放弃却依然继续到底的基督徒们加油。

神是爱我,为我舍己(参《加拉太书》2:20)。所以,因着他加力量,我们也可以为他“奔那摆在我们前头的路程”,并且一路奔跑一路高歌,为着他那无尽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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