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

 

 

 

 

文/慰慈

 

 

 

我虽然从小就参加教会,但却是一个完全凭自己的意志做事的人。母亲一直对我放心不下,小时候她最怕接到学校的电话,因为我常会有出其不意的状况发生—-诸如拿铅笔盒打破同学的头,我的双臂扭伤、脱臼、折断,前后不下几十次,还有闹转学、闹出走的记录。我可怜的母亲除了硬着头皮为我收拾残局外,惟一能做的就是不住地祷告。因为她的女儿脑筋灵活、充满主见、说做就做,行为反传统、言语率直、冲动又不饶人。

记得在订婚前,父母深夜来到我床头,再三暗示我要好好地考虑。他们说只要我反悔,两老愿意厚着脸皮出面为我将婚事退掉,因为他们看到我和男友有完全不同的个性,也看到许多争执和危机。隔年趁父母出国之际,我不顾内在的矛盾和疑惑,还是潇洒地走上法院公证结婚。过程中没有半个家人陪同,没有弟兄姊妹的祝福,也没有礼服,没有花,没有任何装饰。那个桀骜不驯的年龄,完全不懂圣经的教导,把婚姻当作儿戏,冒然地走在危险的钢索上而不自知。

接下来近十年的婚姻生活,离乡背井,孤独地在美国冷漠的大城市中奋斗。我和丈夫在高度的经济压力和精神负荷下求学、打工、生子,在争吵和疗伤中打转。受过高等教育的我们,干什么都可以,但对如何建立一个完整的家,却束手无策。常常在暗中摸索,寻求一线光明,又犹如两只困兽,你看我,我看你,愈斗心愈刚硬,也愈发自以为是。在没有路可走的情况下,惟一的方法就是逃避。彼此少说话,少见面,错开工作读书的时间。我们好长一段时间如同处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因为西洛杉矶的房租太贵了,没有条件分居二地,我们太穷,请不起律师办离婚手续,我们的婚姻才能蒙保守到如今。现在回想起来,还真该为我们那时的“穷”,大发感谢。

由于彼此的不信任,我的钱始终不与他的钱混为一谈。我有详细的帐目将家中所有开支划分为二,各自分摊,因为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的床也是一分为两半,一边是软的,他睡,一边则加了一块硬板,是我的地盘,中间仿佛相隔了一条约旦河。我这信主二十年的人,从没想过要起来过这约旦河!圣经中二人成为一体的论述,对我而言是神话。潜意识里,我就没有把自己真正交给丈夫过,或者说得深一点儿,我也从来没有真正把自己交给神过。没有神,怎有可能心里柔和谦卑呢?又怎么能谦让宜人呢?

“将残的灯火祂不吹灭”,是神奇妙的带领,在我们经历过一次严重的危机后,他把我们夫妇带到另一适合的地方定居。我们是抱着再给对方一次机会的心情,为了孩子愿意再尝试一下。我谢谢神把我这个自以为“义”又刚愎自用的人放到了一个良好健康的教会环境中,慢慢被开启,心思更新而变化,如圣经上所言:“求你赐我悟性,我就活了。”我活了,我的先生也就活了。他于三年前受浸归入主名,并且逐日与神更亲近。

半年前我们在教会的带领下,细细地读了圣经中箴言书“才德的妇人”那一章,内容丰富精湛。但我真正在婚姻生活中起了极大的变化,是因神开启了我的悟性,叫我看见“爱”的原则,藉彼此信托、相互帮助,带来相互的依靠和联结。在此原则下所产生的结果是生活和谐平安。反之,若彼此要求,彼此批评,则带来更多的距离和紧张,结果便是分裂不安。

在以往的婚姻生活中,我一直仗恃着自己的才干与天然的敏锐,并带着一副有色眼镜,四处要求、支配、并剥夺我丈夫的生存空间。的确,正如弟兄们在聚会中所言,我支配了他的生活,但却始终无法得到他的心。夫妻二人关系日趋紧张,彼此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因为当时的我,不懂在神的命定中,女人要成为“那男人”的帮助者!补满他!配他!我在漫漫婚姻路上迂回走了十几年,只成就了自我的愚昧,并差点毁掉了自己的婚姻。而因神的怜悯,我才有了回头的机会。在我们夫妻周遭的“艺术界”、“电影界”、甚至“学术界”的朋友,夫妻之间反目无情,至终分的分,散的散,冷漠的冷漠。

道理明白了,并不等于做起来容易。去年十一月份,我好意将沙发送给了我的婆婆。没想到这么痛快的决定,却让我面临一个长达四个月之久的两难的处境:要补买沙发时,丈夫兴致勃勃地梦想他舒适柔软的皮沙发,而我则素来心仪轻巧挺拔的藤棉沙发,两人只上过一次街就因此同床异梦,不再触摸这个话题。

要学习放下自己真是不容易,因为一套沙发要天天见面,天天坐,要相处十几二十年才能把它搬走,如果买了那种坐了叫人看了就觉碍眼的庞然怪物,将会是怎样的恶梦呢!按照以往,独断独行的我,抽个半天的功夫就可以一个人决定并买进所有家具,也不用参询任何人意见-—当然包括我的另一半,这种事他向来没有过问权。因为我一向以我个人的品味为全家人的品味。搬过的三个家及目前的这个家的布置,全是我一手包办。如今问题却显得棘手,我亦不甘心为此小事就将我这段时间在家中所栽种的、所活出的前功尽弃,因而羞辱主名。独断只能产生距离,因着敬畏神,我不敢凭己意而行。温柔安静的灵逐日在我内心成长,我这急性子的人学习藉着祷告停下自己,并寻求神的旨意。

日子在忙碌中度过,丈夫在我的要求下都会与我携手一起祷告。若是因工作的关系,天亮他才回来就寝,我亦会按手在他头上轻作祝福的代祷才敢安然出门上班。我们的祷告是否同心我都不敢确定,因为丈夫只是双眼紧闭也不开口。他最多是以“阿们”或“感谢主”,为一个催促语来暗示我快点结束,好放他去念书。这样单方向的祷告方式,对他而言是藉此听到妻子的心思、重担、忧虑、感谢,也感到妻子对他的爱与关心。在祷告中他常感受到我脆弱无助、流泪的一面,这是他平常根本看不到的。换而言之,我们在祷告中脱离刚硬不真实的自我,彼此沟通,相互信托依靠。

奇妙的是,在这几个月中我运用这种方式祷告竟然连连得答应了:如我所愿,能去美国看望开刀中的吕弟兄;如我所愿,丈夫终于喜乐地为我选购了藤棉沙发;如丈夫所愿,他完成了耗时一年半的纪录片;如他所愿,将家打开接待海外的弟兄姊妹;也如我们所愿,我的婆婆和小姑终于接受了主。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偶尔也会情绪失控。在好多次擦枪走火、愤而转身之际,我灵里被主耶稣急速的催促,立刻放下自己的坚持,趋身向前,不管任何理由,先紧紧地抱丈夫,以示我的歉意。“爱”是最大的效能,“合一”使仇敌闭口无言。在这过程中真正得到喜乐和自由的是我自己,我成了最大的受益人,免受了许多的痛苦。

在我教授大学的课堂上,我还是偶而提到有关“女性主义”影像解析的前卫思想,但是我已慢慢融入圣经的思想,为女性主义找到新的定位,藉此帮助学生们有更好的、更健康的两性观念。希望将来他们也能建立健康的婚姻生活。

 

作者现在大学教书。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