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人的晚节

 

 

 

文/方生

 

 

 

见到这位老人似乎很偶然。

去一个小城向朋友传福音时,朋友说城里也有教堂,于是我就去了。教堂在一个弯弯曲曲的胡同中间,没有高耸入云的十字架,也没传来令人神往的圣乐。若不是朋友领我来,我决不会想到这是教堂。它倒更像我上中学时的大教室。只是这座“大教室”外又接上了一个大棚子,很显然,平房里面已经挤不下人了。院墙上贴着一张白纸,一些人的名字写在上面。我随口读了第一排的一个名字,有口无心地问我的朋友:“这位弟兄过去是干什么的?”

“老书记。”朋友答曰。

“噢?”我又看了一眼那个普通的中国名字,然后,转过头,不解地望着我的朋友。

“信主后,他退党了。”他解释说。

“他有多长的党龄?”我问。

“五十多年吧!抗战胜利后入党的。”

“多大年纪了?”

“七十左右吧。当过区委书记、局长,退休后担任街道的书记。”

为了信耶稣,一个五十多年党龄的老干部主动要求退党,在小县城中,这不是小事,自然惊动了领导们。惊讶之余,领导们再三劝老人保持晚节,考虑影响,劝老人信得不要那么执迷,自绝了退路,老人硬是不为所动,退了党。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老人,我主内的弟兄呢?

我突然决定去探访他。朋友说,不一定能碰上他。信主后,他常常到外面去传福音。但我还是要试一试。

在去他家的路上,我反覆地想着这位老人的形像。他当官那么长了,肯定有点官样,严肃,气宇有些轩昂,高高的个子,道地的北方汉子。

当我们面对面时,我傻眼了。他的长相和神态都实在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一点也看不出为了信仰而退党的那份豪情壮志,用老百姓的话来说,一个典型的小老头。这小老头留给我的突出印象就是他那一团和气的微笑。

他住的房子又旧又暗,像个堆废旧物品的仓库。引人注目的是,四面白墙上,贴了一张白纸,白纸上,写了一行行黑字,原来,这是老人抄的一首首圣诗。老人对我和朋友说,人老了,记性不好,有的歌词记不住。这样天天看着,唱着,就背下来了。

用圣诗作室内的装饰,我还是第一次目睹。

老人平静地告诉了我他信主的经历。

都是主的恩典,这是他的开场白。

是我老伴先信主的。她晚上常去教会,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你知道,治安不好,我就陪她去。陪她去了几次,嗨,也不知怎么地,耶稣就把我的心吸住了。我打心眼里愿去教堂了,就这么,我就信主了。

信主好哇,上帝是真神,主是真理,他不会骗你的。

我是个大罪人哪!当干部那么多年,亏心的事能少做吗?但主还是怜悯了我。

信主就得真信,不能再拜偶像了,也不能再待在党组织里了。领导上劝我多考虑考虑,其实,自打我信耶稣,我就考虑好了,一句话,我信耶稣。

老人把他的退党申请书的副本送给了我,第一页上有一个红红的党委的大印,党委这份文件上没提老人是因信耶稣而退党并辞去书记职务的,却写着“因年龄及身体状况,本人提出辞职”。

老人身体不错,常常到乡下,到老同事中传福音,看到过去的老书记、老局长传福音,许多人的心震动了。

何等伟大的神哪!竟使一个五十多年的老共产党员心悦诚服地跪拜在他的面前。

黄昏中,我再三看了这位可敬可爱的老弟兄的“退党申请书”。初看来,我挺失望,缺少我想像中的浩然之气,也没有常听到的某些基督徒式的豪言壮语。他说,他因信仰上帝,因此,除耶稣基督独一真神外,不敬拜任何其他东西为神;他说,他追求人类灵魂的得救和永生,他说他自愿请求退党,并永不后悔。

慢慢地,从老人这么平实朴素的话中,我品出了这位老弟兄的那颗朴实、善良、真挚的心。在社会主义的中国,七十高龄的他,竟舍弃了“党票”,从无神论中走出来,走进上帝的怀抱中。

对于一个老人,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他与上帝相遇更宝贵呢?

 

作者来自中国东北,现住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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